二十多年前,镇里曾发生过一起人命案,在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虽然百姓们有自己的看法,案子却没有结,因为公安机关没有抓到凶手,甚至不知道凶手是谁。与此相关,还有一些扑朔迷离的事,直到许多年以后,仍然不知所终这就是奇奇怪怪的七色信件。
一 荒野碎尸
这天午饭后,一群初中学生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大队部。不到一顿饭的功夫,消息已传遍了这个千把口人的山村这些娃娃们吃完午饭去上学,经过玉皇殿沟时,看见一条狗叼着一只血淋淋的人胳膊。几个胆大的用石头赶跑了狗,自告奋勇在那里看现场,几个胆小的跑到大队部来报告。大队部干部听了觉的这事非同小可,立即给公社派出所挂了电话。半小时后,派出所同公安局的干警们先后赶到了玉皇殿沟,与守在那里的大队干部和学生们碰了头。不用说,那里早就围满了七嘴八舌正要上地干活的社员们。
队干部和干警们忙了一下午,案情基本上有了眉目:昨晚午夜前,在李应彬玉米地里发生了一场格斗,死者是本村的社员,名叫赵明德。当时,他被一名身材与他相当的人从背后袭击致伤。二人经过相当长时间的纠缠,凶手打死了赵明德。为了毁灭罪证,凶手很残忍地把死者剁作六块,各埋一个地方。由于凶手急于分尸,残肢上仍带着被强力撕碎 的衣服。从现场看,凶手很狡猾,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凶手是谁?为什么要杀人?
全村象炸了窝的蜂巢,到处都在嗡翁。有大声讲的,也有彼此咬耳朵的。从家庭到公开场合,人们又兴奋又害怕。不少人都认为是李应彬干的,从那奸诈劲就可以看得出来。
至于为什么要杀人他们觉的很简单:赵明德人口多口粮不够吃到李应彬的自留地摸俩玉米棒是自然的事.二人在打斗中,李应彬可能一时气愤不过,下手重了结果打死了人.大家都知道两家没有仇可不管怎么说李应彬的人也太狠了点.
干警们当然要传李应彬还包括其他社员.但是问到究底也没问出个张道李胡子来.
说到李应彬这人那是贼黑贼刁的.因为刁那黑就不是那么张有点伪君子.笑面虎的味;因为黑那刁自然就免不了血腥味。村里人多少有些不爱跟他打交道可又不敢得罪人家尤其是他当村保健站负责人那空似乎有些事还得仰仗他的黑和刁不然的话村中好多事都难弄个究竟呢。
赵明德这一家那是老实人如此而已.赵明德死了家里的大大小小伤心得不得了可又有什么法子?他们觉得抬不起头似乎为了生存而小偷小摸和因此而失去生命两者扯平了。他们没有人要求追究凶手一切听凭政府的安排.由于家里太穷生产队出面把赵明德草草安葬完事。
凶手没有抓到手案没法结就这么悬着。一悬就是二十几年直到现在还是个悬案而且还多了几分迷离。
赵明德这么一死虽然李应彬没有象大家估摸的那样被带走可是他李应彬过的并不好。几天后,李应彬给牛铡草时让铡刀铡去了右手四个手指;接着那个刚分到手的大青马在一天晚上突然惊叫着闯出马房蹄,伤了李应彬还把油灯带翻了,结果起了火把马房烧了又差点烧了新盖的大瓦房。
这些怪怪的事搬不到桌面上却成了人们疑心李应彬确凿无疑的铁证。可是李应彬还是过去的李应彬,逢人还是挂着过去的笑离很远便同人打着招呼。
可是他清楚他实际上是圈在一座没有高墙的无形班房中----没人和他真心打招呼.
就在案发当夜和第二天查案时这个村一个叫张文革的小学生失踪了,不过人们没有把这两件事连在一起因为谁也想不到会能连在一起。
二 天假只眼
那天上午,张文革没办法回家去吃饭,也不好再回学校,一个人有一步没一步地在没人的田里走着。他是三年级学生,这年刚好十岁。在上课时,他数了老师的口头禅,一共是108个,恰好够梁山好汉的数目。然后,他不去做作业,却画了一系列漫画,使老师显得可笑透了。当他和同学们正开心时,老师却从后面过来了。结果可想而知。当时,老师不能打学生,甚至不能用指头戳一下学生的额头。可是,老师哭了,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据说还曾是县教育局教研室的主任呢。同学们都默然了,尤其是同教室那些五年级学生,在下课时要动手打文革,幸好老师及时赶到。尽管一顿乱拳免了,张文革却不敢回家了,因为大家都声称要告诉他爹。
张文革的爷爷是方圆十多里的老中医,有钱供儿子上私塾。所以,张文革家虽然不是什么高成份,却有一个殷实的家庭和熟读四书五经的爹。这在农村是有身份的受人敬重的.一到逢年过节红白喜事张文革的父亲就成了大忙人,写对联什么的就成了当然的事。张文革清楚一但他的恶作剧让家人知道那他的屁股和膝盖手心免不了代他受过,于是他干脆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心想天底下这么大哪能就没他张文革一碗饭吃?
自信归自信眼看大太阳就要落山了自信的头脑怎么也安慰不了抗议的肚子。柿子不少可是涩口;枣儿红了眼圈可惜他不会上树;红薯能吃了他没有挖的工具;剩下的就是低着头的谷穗翘着大红鼻子的高梁可怜巴巴垂着脑袋的糜子再就是龇着大板牙的棉花:张文革真不知道饿上来是这么个嗞味。突然涧西一片绿蓬蓬的玉米地吸引了他的视线,嫩玉米能吃,这他清楚。
这个村由涧东涧西组成。两个自然村之间是一条山涧旱季清澈见底站在两根木头搭的桥上数得清水下的石头子;涝季来的时侯浊浪滚滚水珠子能打湿桥上行人的鞋子。现在正是涝季山洪在涧里翻腾着木桥早已湿了滑溜溜的。
张文革在李应彬的玉米地里饱餐了一顿,嫩玉米棒又充饥又解渴,他长舒了一口气往地上一躺心里开始自得其乐起来。天慢慢地黑了下来人类活动的各种声音也变得稀少了,最后居然没有了静得很。相反大自然的天籁之音多了,玉米叶子絮叨个没完很单调。但是在这种单调的演奏中有时会突然出现一些声音,让他的心一阵咚咚的狂跳。慢慢地,张文个适应了,疲劳.恐惧.高度紧张的神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弛了下来,他便进入了睡乡。
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由模糊到清晰张文革的大脑也清醒起来。他感到头疼身重隐约觉得那声音离自己不远,他有点慌想挪个窝。突然间一声可怕的惨叫,随之那噼啪声换成沉重的呼吸声撕打声和玉米杆折断声。不久又是一声惨叫好象要把天空撕个窟窿.张文革惊得浑身打战头皮都快绷裂了.一个声音说:"李应彬你好毒啊!"另一个声音恶狠狠地说:"我让你偷!偷!偷!"又是一阵扑咚扑咚的声音,随之是一阵阵稍轻点的惨叫声,接着惨叫声停了扑咚扑咚声又响了一阵才停下来。
李应彬惊恐地叫道:"啊!死死了?"
张文革悄然向那里爬过去周围静得只有那玉米叶子的哆嗦声还有李应彬越来越清晰的沉重的呼吸声.
李应彬蹲在尸体旁边沉重地喘息着,在他们周围倒了一片踩烂的玉米杆。月光朦胧
张文革哆嗦着他竭力想控制住上下碰撞的牙齿可还是发出哒哒的声音,那声音象惊雷一样让他害怕担心李应彬听见。他突然想到自己看到了李应彬打死赵德明的事,那李应彬一旦发现他在这也许会要了他的命,这时他觉得自己瘫了一般爬不动了。
李应彬自言自语道:"一不做二不休!"
李应彬站起来用一把
张文革闭住眼睛用手抱住头。李应彬又用镰刀砍胳膊发出很刺耳的声音.
突然一串血飞到张文革的脸上,张文革本能地叫了一声。
李应彬惊恐地一迭声低喊"谁"一手提镰一手提着死人胳膊身子转向张文革这边。
张文革尽量低下头下巴把地抵了个坑。
李应彬伸着脖子这瞧瞧那瞧瞧低声喊:"谁?你出来!"他走到了离张文革只有两行玉米杆的地方停了下来.
张文革憋住气.
李应彬挥舞着镰刀乱砍玉米杆和叶子纷纷落到张文革的头上身。.看到没有动静他自言自语道:"没人……"他又走到尸体旁挥动镰刀猛砍起来.
张文革向后退着突然咯嚓一声脚碰断了玉米杆.
李应彬低声惊叫:"谁?!"同时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警惕地走来手里高举着血淋淋的长把镰.
张文革觉得那血淋淋的镰刀向自己砍了下来,他惊叫着跳起来发疯般地向回猛跑双手拼命划拉着玉米杆。他不敢直跑绕来绕去,他的后面传来李应彬咚咚咚的脚步声噼噼啪啪的玉米杆的碰撞声还有李应彬的低声哀求声:"别跑我不是故意的.别跑!"
张文革跑着,突然脚下一绊摔倒地上。他想那把明晃晃的镰刀准会向脖子砍来吓得他慌忙用手抱住,等了一会儿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周围只有玉米叶子的抖擞声。原来大片的玉米地帮了他的忙李应彬被他摔掉了.
这时山涧东边晃动着一些火把和手电筒的光传来"文革""文革"的吆喝声,张文革知道这是家里人在找他,他放心了向那座木桥跑去。他发现汗水已湿透了内衣跑起来很费劲。
涧水隆隆地响着在深夜那声音尤其动人心魄。
张文革跑了到桥边,刚上桥李应彬从暗中扑了出来。
"看你往哪跑?!"
"哎呀"张文革惊叫一声脚下一滑栽下桥去.
三 .给鬼捉住
在农村常听人讲起某某人给鬼捉住过的事,被捉人所说的内容全是有关那个死鬼活着时说的话,做的事。这些故事让人越听越害怕,尤其是独处一室时一想起来就觉得头发根直立不时想向角落里瞧瞧只怕哪里藏着一个鬼。
就在公安局来破案的晚上有半夜的样子,外村几个人打着马灯电筒把张文革抬到了家里而且真的发生了给鬼捉住了的事.
那晚月亮象把镰刀一些云被风吹着不时地给这弯月亮披上薄装。地上一会儿黑,一会儿亮显得怪怪的。
那些好心人知道张文革的爷爷他们把他抬进了屋子一家人高兴得落了泪。可是,他们立刻又害怕起来因为张文革头烧得厉害象死人一样躺着只是多了一口急促的气息。
张文革的父亲一直在老父的翅膀下没经过事一见眼前的情况吓得抖着腿连喊着怎么办;他的母亲一个劲地哭着说:"咋弄成这个样哇我的好儿啦."那些送人的人干檫着手没有办法.其中一个人说快叫他爷爷呀。
张文革的父亲说:"他爷爷也是泥菩萨过河了."
"快去到保健站叫人呀!"
张文革父亲忙向外跑去可是腿软得挪不动,那个提建议的忙去保健站。一会儿赤脚医生请来了带着液体。这期间那些外村人说他们在涧边见到这个孩子他发着烧说着胡话,到了晚上才搞清他是那里人谁家孩子.
医生一来人们的心放下了,接着他们就聊起村子里破案的事情来。
医生配好药挽起文革的胳膊准备扎液带,突然间张文革跳了起来,瞪着双血红的眼睛,恐怖地尖叫起来.
"别杀我!别杀我!"同时往炕角躲着"求求你啦应彬哥饶过我吧看在五个孩子俩个老人的份上……"
人们一听怎么象赵明德的口气.
张文革的父亲问道:"文革你怎么了?"
文革莫名奇其妙地说:"我不是文革!你不认得了?我是明德嘛!"
人们一听这话立时吓得楞住了好象钉在地上谁也不能说话了。
一阵夜风从窗口扑进屋子吹得电灯泡晃来晃去屋里,也随之忽明忽暗人们的影子在墙上变化不定。文革又突然尖叫着两只手疯狂地乱舞着好象要挡住那无形的镰刀:"别砍我!别砍我!我的头掉了哎呀我的胳膊掉了!"
文革突然跳下炕吓得人们一连声喊着向屋外跑,你踩住了他的脚他绊住了你的腿把桌子·椅子·药瓶都碰倒了,可是文革仍追着大家在屋里转:"还我!还我!李应彬还我!还我!"
突然文革蹲在地上乱摸凄惨地说:"我的头啦……我的胳膊啦……我的腿啦……"
人们哆嗦着悄然说:"肯定让明德捉住了得送送!"
"咋送呢?"文革的父母颤抖着焦急地问.
"你拿几张纸到门口水道口点燃再说几句话."那个出主意的人又说.
文革的父母打着抖:"这-----说什么话呀?"
那个人找来几张纸连同火柴一起递给文革的父母,可他们和大家一样哆嗦着不敢出去手里的纸抖个不停。
文革还在地上摸索着,声音凄惨阴森让人直起鸡皮疙瘩。那个出主意的人颤声说:'我随你们去."他们一走剩下的人不敢留在屋里也忙跟着出去.
纸燃起来了火焰忽悠忽悠地抖动着使周遭的影子跟着动起来,大家都寒气逼人似地哆嗦着不由得缩了脖子低了头,似乎觉着那个没头没胳膊没腿的人正随着纸灰残火从身边经过。
他们争着向家里跑没人敢回头望一眼。回到家文革已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人们忙把他抬到炕上医生又急急地扎了液,随后几个人相随着又给门前窗前撒上灶火灰意在防止鬼再进来。然后大家关上门在电灯下静静地坐着没一个人说话一直到天亮。
不用说这件事立刻传遍了全村,可是没人向政府去说。尽管大队干部也听说了却并不去落实这事,也就慢慢地搁下了。不过文革的父母没忘掉,他们对儿子的生命有点提心吊胆,看来这份担心不是多余的。
四 绝地余生
当地人有个习惯,每到麦收前生产队放假让男女老少到山上拔野韭菜挖石茶作为麦收时唯一的下饭菜和消暑用品.由于离山不太远大家又常去山上干活谁也没把上山当会事,即使十多岁的孩子一窝儿相随着上山家里的人也只是顺口交代一句:"别去石人沟啊."或者说:"你们离石人沟远些啊."。这天村里人又象往年那样成群结伙地上山拔韭菜挖石茶。一大早李应彬就去自留地干活只叫老婆和女儿随大伙上山自个在家照料里外农活。在涧东张文革随着伙伴上山去了,母亲随别的同令女人也去了,家里留着父亲以便照料得了半身不遂的爷爷,捎带着再管管家里的农活。其实这些活儿平常都是母亲干的,父亲只是个书呆子,给人的感觉是里外都不在行。
这年,张文革还不到十一岁。自从那天晚上被医生救醒以后,那些怕人的事,好象暴雨下的墨迹,在他的心里已荡然无存。若有人向他问起被鬼捉住的事,他还以为是在开他的玩笑呢。尽管父母亲不断地提醒他小心点,他却从不放在心上。当他躲开母亲随小伙伴走时,爷爷叮嘱说:"离石人沟远些离那姓李的远些早点回来!"张文革提着水瓶馍馍口袋口里连声应着撒着脚丫往外跑高兴得不得了。这一天就这样开了始却以另一种方式结了尾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
孩子们上山说是干活倒不如说是逛山。有的刚拔一点韭菜就在山上打扑克捉迷藏比赛爬崖有的甚至捉蛇等,常干些很悬乎的事。不过到了快下山的时候不论怎么爱玩的小家伙都会多少弄一些野韭菜和石茶的,用大人们的话说就是不够老鸹叼的一把东西。大家很守时的因为一到晚上山上有狼一类的东西挺危险的,再说天一黑羊肠似的山路也不是好走的;迷了路就更麻烦一不小心还会滚下山崖摔个粉身碎骨。
大约前半晌时李应彬躲躲闪闪地上了山,找到了张文革一伙小家伙逛的地方。他乘他们没注意的时候给张文革的水瓶里丢了几片白药片再摇几下,然后躲到一边看着。不一会儿这些小家伙跑到口袋跟前又是吃又是喝,吃喝完毕又一哄而去.
李应彬自言自语:"不是我要害你这是命,谁要你看见那件事的?你要不死我日夜都不得安生."
到了太阳偏西不少娃娃都回了村,到了太阳落山大人们也都回了村。直到月亮一竿子高的时候张文革那帮孩子还没有回来。大人们急了你问他他问你都说没瞧,.村干部和老师们一听也急得不得了。村干部敲响了钟全村的青壮年拿着棍棒.火把.电筒.马灯分头进山找人,尤其是那些丢孩子的家长真个是没了魂似的。赶到半道时迎着了那帮孩子,家长们又高兴又恼火,一挨近孩子们先哭着说张文革找不到了。这下子大伙都傻了文革的父亲当下就吓瘫了.
大人们根据孩子提供的情况,估计张文革进了石人沟也可能不小心摔下山崖再不就是遇见了狼什么的。大家这么一分析文革的父母亲几乎傻了似的。最后队干部决定是死是活都得进山去找,文革的爷爷对全村人都有恩,这个佛面得看。于是派几个人带着孩子回村其余的人都去上山找。
石人沟这地方据当地人讲邪门得很没有人敢进去。当年一队日本兵不相信带了指南针,电台进去结果还是没有出来。尽管石人沟并不大不过三四里长宽只是一年四季都笼罩在茫茫的大雾中。据一代代传下来的话说那里边有许多孤立的石峰,它们肖似各种各样的人物。这些石峰排列得很怪,加上周遭一片片灌木丛和藤蔓架又有迷雾的笼罩,每到天阴或者薄暮拂晓不但阴风阵阵时常还有些很怪的声音传出来让人不寒而栗。人们一旦进去就好象陷入了诸葛亮的八卦阵和祝家庄的盘陀路。
村里的青壮年在队长的带领下为了寻找张文革要夜闯石人沟,张文革的父母死活不让大家进去冒险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他们要自己进去。可是队长和邻居也不让他们单枪匹马地进去,他们打算用排火把的方法进沟,一来可以让文革看见,二来利于彼此联络,三是不迷失来路。离石人沟还有数百米时就可看见朦胧的月色下沟口那座石人像,隐隐约约听见凄厉的鸟叫和怪声。一阵阵如泣如诉的山风也从沟里冲出来,吹得火把奄奄一息,吹得大家浑身冰凉而又直冒冷汗,个个毛发直立身子不由自主的打起颤来。队长好半天才哆嗦着说咱们先大声喊也许文革能听见.
"文革-------"一百多人喊道.
这声音立刻发了出去但大家听到的不是"文革"的声音而是一种怪叫,这声音不停地回荡越来越怪直到无声无臭地消失到无边的远。.随着几只火把被吹熄,寒气侵骨腹中饥饿身子疲惫,大家越加恐怖麻木地站在那里。
过了很久文革的父亲有气无力地咕哝道:"回------吧都回吧------"
大家个个象遇赦的囚犯默默地往回走.
"不!我不回去!"文革的母亲哭着尖叫道."文革呀我的儿啊-------"那声音很凄凉尤其是在夜晚的山上回声不绝于耳搅得大家心里难受透了.
其实那晚上文革就在石人沟里,在进沟不到百米的一片藤蔓上昏睡着。他听到了一些怪怪的声音还隐隐约约看到一些血红的点点,他的身子是软的他的意识似乎也是软软的。原来张文革喝了
到了半夜也许更晚也许早些------反正他没有时间的意识-------觉得脸上很疼象是很粗糙的东西在摩擦他的脸还闻到很浓的腥臊气。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醒了,朦胧中感到一只象狼狗一般高大的东西毛茸茸的正用舌头添他的脸。他想抬手可是抬不起来,那东西噙住他的衣袖拖他,他糊里糊涂地跟着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有多远他又瘫倒了。
第二天太阳还没有出来但山色已曙,张文革的父母亲和几个村里人看到在他们昨晚站着的地方有些东西。当他们快走近时一匹狼站了起来抖抖身子向石人沟跑去,一会儿那匹狼便消失在石人沟的迷雾中。他们三步两步赶了过去,发现张文革还活着身上暖-乎乎的只是人还在昏睡着。
五 儿女亲家
这件事在村里引起了很长时间的轰动人们觉得很神,不少人说张文革准是个大贵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可是张文革一家不这么想,他们可不敢拿自己的独根苗去赌运气。张文革的父母和他爷爷商量之后决定让他离开涧东村去他二叔家读书。他二叔在西安工作是他父亲的亲弟弟,他们觉得文革失踪一事不是偶然的,正象春节期间文革夜里回家遇到鬼一样是有人在害他。不用说他们自然想到了李应彬,他们想要是文革在家里呆下去难免会有一天让那黑心的家伙给害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当年的野小子不但成了文质彬彬的书生还考进了重点大学。更奇的是他居然同故乡的一个大学同学谈上了恋爱,而这个人就是李应彬的女儿李燕子.
这件事李应彬夫妇极力赞成而张文革的父母却极力反对。在这之前的好几年文革的爷爷已离开人世,临死还悬念着自己的长孙总是咽不了那口气,直到有人假扮文革喊他爷这才闭上眼睛。如果老人还在世的话也肯定会极力反对这桩婚事的,尽管遇事他总是顺着孙子。
文革离开涧东有十一年之久,直到读大四才借暑假回了趟家。在他爷爷头脑还清醒时老人就说过一句话,文革永远不要回涧东村这个穴子对他不利,父母亲想儿子就去西安转一转看上一眼。这一年文革打破了爷爷的禁令回到了故乡。父母亲本来就很宠儿子,加山水阻隔偶一相见自然是宠得不得了,几乎没有不依着他的。唯独在文革的婚事上与儿子一谈就崩,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文革的脾气和现代人的习惯婚姻问题根本无须乎征得父母的同意,但是文革不愿让父母心里不痛快也不愿让妻子一进门就同自己的父母搞对立。
"爸妈你们除了这些玄乎事还有别的理由吗?"在谈了许久的话以后文革说道。
文革的父亲因为儿子不理解他的一片苦心气得把头扭向一边没有搭理儿子。
"你还要什么理由?他要害你!再说即使没有这条理由我也不愿跟他结亲家!"母亲气咻咻的说.
"那是为什么?"儿子明知故问道.
"你看人家刁的!咱一家老实鬼哪能跟他打的交道?"母亲强压着一肚子火气用较平静的口气说.
"咱和他女儿过又不是和他搅稀稠怕什么?"儿子说.
"咱这儿有句俗话说是找媳妇看娘家."父亲又参战了他不想放弃自己的影响力.
"人家又不问咱要一文钱的财礼------"儿子知道农村赚钱不易就甩了这个撒手锏.
"傻熊人家要你的命呢!"母亲立马反驳道.
"哪有你说的这么玄乎!"儿子有点不耐烦:"反正我要和燕子结婚!"
"你敢!"母亲火气十足地喊道.
"行行行!你结你结你干脆到人家姓李屋里倒插门算了,我和你妈不管你了,你解放了!"父亲在无可奈何的话语中蕴涵着威胁。
谈话是有声的行动,行动是无声的谈话,而且常常是最有力的对话方式。一家人对面锣是敲不下去了,儿子一听到李燕子的声音就向父母打个招呼跟着人家走了。
有人说情人的智力等于零,也有人说情人的眼睛是失明的,不管怎么说无非指在恋爱中的人容易丧失判断力。不管这说法有多少客观性反正在文革和燕子身上倒是颠扑不破的.
二人慢慢地走着一边聊天一边看着田野的景色.
"你爸妈到底同意不?"燕子问.
"还不是那句老话.说你老爸打死了赵明德又把我推进了山涧在那年春节装鬼吓唬我,还把我诱进石人沟等等等等."
"你到底咋想着的有没有这回事?"
"我怎么知道!"
"你到底见没见我爸打人家?"
"我没印象."
"是不是我爸推你落水的?"
"我也没印象."
"石人沟的事呢?"
"你到底要问多少遍?"燕子几乎落了泪文革急忙拍拍她的肩婉言道:"确实有人叫着我的名字一步一步把我引进沟的.谁干的对不起我确实不知道."
"装鬼是咋回事?"
"春节时我和几个小伙伴逛回家很晚.,进我家那条巷时突然从暗处跳出一个鬼来。有一丈多高吐着红舌头瞪着双贼亮贼亮的绿眼睛可是没有胳膊,我一回头巷子里没有一个人黑洞洞的。当时天上还飘着毛毛雪,我想这家伙肯定不是好东西。我扭头就跑那家伙也在我身后咯噔咯噔的跟上来步子很慢,我悄悄点燃手里的一串鞭炮回头向鬼扔去。鞭炮在鬼的身旁响了只见它身子一晃便摔倒在地,我趁机飞跑窜过它的身边一溜烟到了家."
燕子格格格地笑了起来:"你真行."
"那是你老爸!"燕子刷地变了脸色:"真的是------"
"我爸他们这么认为."
燕子舒了口气.
"别想这些事了是真是假都让它随风而去吧".文革笑着说.
燕子低着头没有回话只是走着。
俩人坐到桥边,涧西又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玉米地其中当然也有燕子家的玉米地。山洪在桥下隆隆地流着两个人久久不说话觉得这条涧水就象是天上那条横亘牛郎织女之间的银河.
李燕子回到家甩向父亲的是连珠炮似的一串串责问又是哭又是笑搞得她母亲束手无策,而李应彬则坐在那吃自己的饭。终于燕子喳喳完了坐在那里呜呜的哭,李应彬不慌不忙地反击女儿倒把女儿闹了个愧疚万分。
"照你的说法你爸就是狼心狗肺了,在自家地里分尸灭迹三番五次要弄死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好啊你爸黑行了吧,我说女儿你也用用脑子你爸能这么笨吗这么憨吗这么傻吗?杀人我在自家地里在那里分尸我就这么憨这么傻?!我三番五次要收拾掉一个知情的孩子。按你的说法大家都知道这孩子亲眼见我杀了赵明德,既然这样我害这孩子就不怕人家怀疑我?我这么憨这么傻?!你爸的心是黑是白你看不见。哎你说说看你爸会这么苯吗这么没脑子吗?"
燕子一时转不过弯下不了台阶哭着向自己的卧房走去.
李应彬冲着女儿的背影大声说:"根正不怕梢子歪由他们嚼舌头去,要是他文革真心爱你我就是杀人犯反革命又于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又不是同我过光景."
燕子听着父亲的话边哭边走心里埋怨自己太不动脑子,又怪文革对自己的感情有问题,又恨那些背后嚼舌头的人,心里真是林林总总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女儿和老婆一走,李应彬心情复杂狠很地抽了自己两个耳光脸上热辣辣地向外走去.
六 翁要婿死
再有几天就要开学了。李应彬让女儿把张文革约到家,想了解一下他是不是真爱自己的女儿,是不是愿意把这种关系先确定下来,等文革的父母同意后再公开订婚。两个年轻人坐在燕子的房里又说又笑,那内容不过是上学期间遇到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好象根本不是在谈情说爱。李应彬夫妇在灶下跑里跑外真个是忙得不亦乐乎,那边说得紧这边忙得欢,不知不觉日头偏西早过了往日吃饭下地的时间。不过在一般农家招待亲戚尤其是象今天这样要紧的亲戚,晚一点那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了。好在一切就绪,陪客也找来了,他们是邻居张清林和张为民,还有一个闻到酒香就不要命的李子学本来是个不请自到的料更何况主人特别邀请?老婆女儿在灶下忙跑个腿,翁婿二人和陪客共五个人围着圆桌开了席。
一般说新女婿是很少沾杯的更不要说一杯杯的车轮战.所谓陪客也只是活跃一下气氛而已并不
燕子和她妈看到这种情景免不了一阵高兴的怨嗔搀着张文革去了燕子的房里.
这里李应彬和那三个陪客无拘无束片刻间满桌狼籍.除了主人三个陪客酒气熏天舌根发直说话也不真了.不一会儿四个人伏在桌上扯起鼾来.
太阳已经紧挨着远处的玉米梢子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张文革的父母一边从自家的责任田往家里走一边望着就要黑下来的天心里替一天没有回来的儿子担着惊.他们不知道这阵子儿子是不是回来了是不是安全.有句俗话讲不养鸡的人家不怕鹰.看来一点不假.尤其是文革的父母心里比别人更多一份担忧.他们三步两步到了家门前发现锁子照常锁着一种不祥的预感叫他们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
"要不去看看?"
妻子点了点头.
"要不再等等?"妻子又点了点头.
他们真觉得左右为难.他们了解李应彬可儿子毕竟长大了.
李应彬离开客厅看看天色进了厨房.他在一个钢化杯里放了些自制的醒酒茶又放了些白药片搅一搅然后盖好盖子走出厨房.
"燕子文革醒了没有?也该回去了免得他家里人担心."李应彬大着嗓门带着几分醉酒人的腔调向女儿房里喊道.
"爸你的醒酒茶在哪?"
李应彬大声嚷嚷着"你不会自个调去------"然后又小声嘟囔:"都备好了你去倒水吧!唉啥事都要问人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燕子和母亲笑了.
燕子轻快地走出屋子到厨房去了.母亲也走出屋子到客厅去收拾杯盘.
这时村长进来了嚷着说:"请女婿娃子都不招呼一声,怕喝你的喜酒吧!"说着就顺手从盘子里抓了一把花生米吃了起来还给那三位酣睡的人一人一拳头。
李应彬一边让烟一边让座:"腿好些没有?"
村长说:"好多了你的药真行.这条烂腿不知花我几座房子呢!"
李应彬酒气熏人地大声嚷:"还不是文革时学的那三脚猫功夫!"
他老婆接茬说:"瞎猫碰着只死老鼠让他逮着了呗."
村长挥舞着手大声说:"说得轻巧你碰碰看."说完大家哈哈地笑了起来.
李应彬给村长包了些药递给他.
"我的头疼死了要不咱们来它几钟儿."李应彬说着拍拍前额显出难受的样子.
"美活该!没听说过陪女婿呢五个人倒了两双半不怕让人笑话."老婆一边收拾一边说.
"我高兴咋的?我姓李的一辈子就这一个独养女儿女儿女婿又都是大学生.你瞅瞅这方圆十几里有几个这样的家?"
村长酸溜溜地横了一眼:"那是那是!"
正巧文革燕子从窗前经过李应彬冲外面醉意朦胧的大声喊:"燕子你送文革一段啊!别忘了给他个手电筒."
文革走进客厅向大家点点头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李叔我走了.村长你坐会儿."
村长点点头笑着应道:"呵十多年不见文革都成了大人啦!"
大家客气一番起身送文革出了门.同时村长也就趁便道个别回家去了.
"村长你慢走啊!哎呀呀这头啊哎呀呀我也回去睡一觉!"李应彬大声嚷嚷道.
"瞧你能叫醒半条巷!"老婆横了他一眼.
刚开始张文革走得挺轻松心里也挺高兴不由的暗笑父母亲太多心.走着走着头脑似乎有点迷糊.心想这酒后劲还不小上头呢.于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星星也爬上了天空对他眨着眼睛.出了村子就是满眼的玉米和棉花涧水的呼啸声也越来越清晰起来到后来变得如同春天的雷声隆隆滚过.
头更加迷糊了,他不断地摇头想使自己更清醒些可是没用.
"过了桥再走这么一段就到家了------这酒!"文革自言自语道打着嗝他感到很浓的酒臭."真丢人醉成这付德行------嘿-----斯文丧尽啊不定燕子咋想呢-----"
文革前后看看觉得没人他正要方便一下呢.文革离开路对着玉米地小便起来.他的头更加昏沉迷糊身子也不由得摇晃起来.
"天啦幸亏不在桥上------"文革头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就不由得瘫坐下来歪倒一边失去了知觉.
这时文革的父母亲正急得团团转心里烦得很.平常儿子很少这么晚回家.寻也不是不寻也不是一个劲的埋怨他不懂事让家人操心.
李应彬见文革瘫倒在那里心下感叹道:"人算不如天算啊."他呆想了一阵回身走去.走了一阵又停了下来手心都捏出汗来.他觉得于心不甘不愿放过这个机会.他看看周围没发现什么人思量着眼下也不会有什么人便咬咬牙提着镰刀奔向文革.
七 恍然大悟
派出所的人大呼小叫一阵便断定文革落水是喝酒造成的.于是他们一头埋怨张家大惊小怪一头打着哈欠离了卫生院继续做那被打断的好梦.
可张家夫妇并不这样认为他们疑心是李应彬在害自己的儿子.问题是疑心归疑心没有真凭实据.再说那些陪酒的人和村长的证词也不是没有分量.不管怎么着他们还是存着疑心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会不会真象他爷爷说的那样涧西村对儿子是个不利的穴子?李应彬夫妇千不是万不是地道歉搞得张家夫妇怪不好意思的.万一儿子和人家女儿结了婚这不是还要来往嘛一旦弄僵以后咋见面?退一步想如果李家真的在搞鬼那鬼也没搞成啊儿子不是逃出了大劫吗?
李家要陪女婿的床让亲家去歇着;可张家哪能放心?说什么也要自己陪.虽说是未来的儿女亲家可这关系毕竟还没有确定嘛.医生.护士瞪了他们一眼说让人家未婚妻陪吧!你们折腾了一夜都歇去吧.就这样燕子在病房陪床两家的老人各自歇着去了医生.护士说声"有事到隔壁找"也扬长而去.
按常识说医生护士是不信什么鬼呀.魂呀的因为他们天天都在同死神打交道.可是张文革刚才的表现倒着实让他们吃惊不小.
原来李应彬用布把脸一蒙挥着镰刀使劲往下砍来.朦胧中的张文革见到明晃晃的镰刀向自己砍来因为浑身瘫软无力一点抵抗力也使不出只好就地里滚.幸好这是一段下坡路他才滚得动.他滚得很快李应彬的那把镰刀逼得更紧.张文革急出一身汗来头脑似乎也清醒了一些.说时迟那时快镰刀再次砍来他猛地一滚又躲了过去.可是身子已到了崖边下面就是滔滔的山涧.他还没有来得及想镰刀又砍下来了.张文革忽地滚下崖去不及喊叫就被山洪卷走了。
张文革本来出生在旱垣是个旱鸭子.可是山涧给他一个学游泳的机会进西安又给他一个学游泳的机会.这样以来他的游泳水平居然还过得去.现在用上了.尽管涧水很冷但一时半会还不至于要命.由于手臂.腿还处在半瘫软状态使不上劲好在他的大脑还算清醒而且越来越清醒.一瞬间许多往事闪电似地掠过大脑的天空.一个急流突然扑来,把他冲向一个旋涡又摔向一块大石头随后就失去了知觉.当他再次醒来时居然到了镇里的河滩地.他发觉自己喉咙火烧似的干疼浑身冷得要命但额头又热得烫手.他便跌跌撞撞地向灯火辉煌的镇里走去最后倒在了急诊室门口.
急救中张文革大喊大叫.那情形又跟十年前给赵明德捉住时一样说什么你不要砍我啦我的头在哪啦等等把医生护士吓得直打哆嗦.后来医生给他打了针又吊了液他这才平静下来.
在张文革来急诊室前张家就报了案.因为他们到底还是赶到了李家知道儿子早走了.两家人一面报案一面寻了一大帮子人寻找.大家都说山涧两边这十多年平安多了不象过去那么邪乎又是闹鬼又是僵尸的.可现在还是不能排除邪门的事.比如这张文革吧一个大小伙子怎么会在天刚黑就出事了呢?
搞公安的到底多一个头脑派出所一个电话打到急诊室.呵居然有.再后来就是派出所根据张家的报告又把相关的人叫来问了个打破沙锅结论就是多喝了几杯过桥时跌入山涧.如此而已.这样以来自然排除了被人陷害的可能更不用说那些让鬼缠住的邪门事了.
医生护士们由张文革给鬼捉住的事展开联想的翅膀竞相飞了起来.有些人好象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心态在大家说某事时他们都想说一些相关的事.这些事总是一个比一个精彩一个比一个离奇.而且又都是有据可查似乎真得不能再真了.现在大家见时间已过半夜索性扯到天亮便大谈起鬼的故事.神的故事来甚至求卜问卦无所不包一直扯到需要搜肠刮肚地编故事为止.
在他们的隔壁燕子坐在文革的床边用手握住他没有扎液带的左手防止他在梦中去扯液带.她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因为她送文革出村时他分明头脑清醒步履轻快;况且她也没有听人说过酒醒后还会再醉的事呀!想来想去头也想疼了还是搞不清所以然.但从医生护士在谈笑文革给鬼捉住的事中她觉得有些地方不大对头甚至疑心起父亲来-------她真的有些不敢想.
燕子一侧头见张文革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乱转.她猜想他可能在做梦.看来,只有等他醒了才会把一切弄个一清二楚.
其实张文革这时已经醒了只不过他不愿睁开眼睛.他突然发现经过这次险遇父母亲过去常说的那些事都居然历历在目:玉米地里的撕打赵明德和李应彬的对话分尸时那飞溅来的热血还有李应彬追赶他时挥舞的镰刀-------对镰刀!想起来了昨夜又是那把镰刀-----他不想砍只是逼------"对!逼我落进山涧重演十年前那一幕神不知鬼不觉------这么说让燕子和自己定亲只是美人计目的是致我于死地呀!这么说他在茶里做了手脚那感觉很象石人沟那次险遇----他懂点医道----我这次侥幸脱险他会不会又寻机害我?难怪十年前我爷爷让我去了西安----对得早点离开这里至少也得对他们一家人提高警惕-----偏偏这样的恶人又有一脑子聪明劲-----如果放过这样的混帐东西赵明德叔不是死得太冤我这几次受得惊吓.遭得各种罪不是也白了吗?-----真不应放过他让他也尝尝受害的滋味."
张文革的思想就象是一条意识流又象一条往事与现实交错的印象河不断地涌动.激荡.碰撞而且在不知不觉中抽象.升华得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结论来.而这些结论在他进急诊室前或者昏迷前即使以父母那样的身份也不可能使他产生出来.
突然他的左手抖了一下然后又被紧紧攥住.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燕子正疲惫地处在朦胧中.他估计自己左手那一抖正是她打盹中猛然一惊的结果.
"她是个好姑娘-----哎谁知道在昨晚以前我还不是认为父母亲冤枉了她爸认为她爸也是好人?不管怎么着我都要警觉些------"张文革就这么思来想去又慢慢地迷糊起来.
"吱----吱"好象门响的声音.接着是很轻的脚步声.这到底是不是在梦中?张文革搞不清楚.他挣扎着想把自己从迷离恍惚和疲劳的泥淖中拔出来搞清楚这一切.可是他觉得很难.
"爸!"燕子叫道.张文革蓦然警觉起来.心里想不管是不是梦都要睁一下眼睛.他看见李应彬走进房来.他急忙闭住眼睛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燕子说:"他好象挺冷呢刚刚还打个冷战."
"你睡一会儿吧看把你累得!"李应彬轻声说.
燕子摇摇头:"爸我去趟厕所你可得小心啊."
李应彬笑道:"看你你爸还当过几天医生呢!"
门又是吱吱响了两声燕子出去了.
李应彬轻声唤道:"文革文革!"接着又轻轻摇了摇文革的头文革没有反应.李应彬忙从口袋掏出一个小药瓶向输液带中灌药.他的手抖动着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在他看来似乎有一年那么长额头沁出汗来.
李应彬把空药瓶从窗口扔出去关上窗.他刚坐到床上女儿就快步走了进来.
燕子轻声说:"爸你还是睡去吧!"
李应彬关切地说:"你也打个盹吧护士会操心的.我走了."
李应彬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在隔壁医护办公室里聊鬼故事的医生护士们正象上面说的那样由于编得太象结果真的让自己编得故事给吓住了几乎向窗外瞧上一眼也不敢.这时一个护士无意间向挂钟扫了一眼惊叫道:"哎呀得换药了!"她拿起液瓶向外走刚到门口就惊叫着跑回来:"哎呀我不敢去!"
大家相互望望蓦地都害怕起来没人自告奋勇地陪她.
值班医生无奈地说:"那走吧.咱们都走看看有没有----鬼------"
这时大家相互看看突然都抢着往前走谁也不想落后结果差一点从门里出不去.她们一行闪身进入隔壁病房似乎都有些喘不过气来.正好液刚到了瓶口.没事干的医生护士或坐或站等着值班护士换液.换好药后值班护士撩开被子想看看是不是出现滚针和渗出现象.她大叫一声揭被子的手捂住口另一只手上的空瓶随那声惊叫也"啪"地落地眼珠子象要蹦出来一般瞪着整个人僵立不动象是电影中的定格一样.
八 七色书简
医生护士燕子都被她惊得跳了起来走近一看更是惊得魂飞魄散:液带的针头插在褥子上已经洇湿了一大片.
"有鬼啊------"不知谁惊叫一声大家惊叫着向外涌去.紧接着整个医院就象是捅开的马蜂窝折腾了几个小时这才宁静下来.不管怎么说好在病人没事.可是张文革被鬼捉住输液中又被神秘地拔掉针头的事不但成了谜还成了全院人的谈话主题搞得大家紧张了好几天.
经过这件事受到震撼程度最强的恐怕要数李应彬了.张文革没有死让李应彬吃惊不小;他怎么想怎么不是一来二去居然疑神疑鬼起来.他觉得是赵明德的鬼魂在暗中护着张文革要不就是张文革的命硬再不就是张文革比他想象的聪明得多精得多.如果属于最后一点那他李应彬------他觉得不管哪一种情况都足以使他寝食不安.不几天张文革出了院而李应彬却卧床不起.他到底得了什么病医生们也说不清.他晚上不敢出门白天不敢一个人呆着身子忽冷忽热闭上眼睛就是那些吓人的场面搞得他一身身冷汗心口咚咚地跳.有个游方医生倒是把病情说得很投用了一些养血安神.益心镇惊的药.可是什么事也不抵气得他把药锅也摔了.看他这样子一家人度日如年似的.于是,他老婆不顾女儿的反对从邻村请来一个有名气的神婆子据说是很灵的.神婆子这烧纸那贴符的还是什么事也不抵.倒是一个人来了以后李应彬竟霍然而愈.这个人就是他千方百计要致于死地的未来女婿张文革.
张文革出院后有一周没有出过家门静静地在家里听凭父母亲的悉心调养.他知道这个调养对他很重要因为大四是他最应拼的一年他把考研看得很重.这几天让他最不痛快的事就是燕子没有来看他.至于她那混帐老爸他心里已有了底.他对自己父母的误会在医院时已烟消云散.还是父母亲看出了他的心事告诉他燕子家这几天闹腾得如何厉害.经过这次遭遇父母亲对儿子的看法也变了觉得他确实长大了.这也是他们主动让他去李家"转转"的原因还嘱付他早饭前就去过午是不能看病人的.当然文革并没有把所有的事告诉父母更没有把心里的怀疑告诉父母.
张文革提着礼品步履轻快地向涧西村走去.当他来到那座桥边不由得驻足良久.他抬头向涧西那片玉米地望去想到它几乎改变了他的命运心里掀起了滚滚的波澜就象脚下那汹涌的山洪一般.
看到张文革满面红光.笑容可掬地进屋李应彬一家有说不出的高兴.燕子自不用说母亲的高兴也可形容惟有李应彬的高兴没法诉诸笔墨:因为那笑容太复杂.当然了李应彬自有他的心思张文革也不例外只有母女俩是从心底里发出了真诚愉快的笑声.
到吃饭时李应彬居然下了床陪着女婿吃饭.他再三说起文革和燕子的亲事希望他们开学前能订下来.张文革说父母亲已经同意他们的亲事,正准备托人做媒.大家在说说笑笑中吃着饭谁也没有提那些不高兴的事.
天气不到一点钟李家就催文革早点回去.母女俩借口有事一直把文革送过了桥看着他走远这才又说又笑地往回走.
张文革高高兴兴.平平安安地回到家父母亲说不尽的高兴.他在家略停一停就告诉父母亲他要去拜访小学时的那位老师.这位老师已是年过花甲的人比他的父母还要年长.文革提了些礼品步行十多里来到了老师教书的学校.十多年不见二人几乎谁也认不出谁来.看到当年的玩童现在已是重点院校快毕业的学生做为老师那是说不出的高兴.他们谈了阔别后的一些事谈到文革他们那界学生的状况师生俩的话很投机.后来自然而然地就说到文革上西安的事.说到离开家乡的原因都不由的为赵明德的死和凶手至今逍遥法外感到不平.不用说当老师知道他和燕子有了那层关系时对刚才自己提到的一些事觉得有几分尴尬好在文革及时地岔开话题.听到老师有一大批学生进了大学文革很是高兴.老师问他现在还画不画画他不好意思地说早就不画了.老师惋惜地说如果他当时能有个好老师引导的话也许现在都是名人了.师生二人说了很久这才依依惜别.
在李家自从文革来到一直到晚上熄灯睡觉全家人都是很高兴李应彬居然把药锅放到床下说从此不再沾那东西了.往日不祥的阴霾刹那间被一阵天外来风吹了个干净全家人沉浸在欢乐与幸福的满足中似乎再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降临了.只有李应彬在暗暗担心怕这幸福的时刻只是初冬时寒流来前的风和日丽也许更大的灾难并不很远.
第二天一早李应彬准备同母女俩一起去上地被她们拦住了.老婆说你要是有精神给我们烧米汤我们也就烧高香了.李应彬留在家里烧了早饭又炒了两个热菜等着母女回来吃饭.这时他的心情还如昨天一样愉快。
一阵摩托声由远而近乡邮员送来一封信.他一看不是给女儿的而是---给他的!顿时一种紧张感油然而生.人是不是都有种预感尤其是在重大事件即将发生前?当下他的心就咯噔了一下.他捏住信就象用火钳子夹着火红的碳块.他先坐下静静神慢条斯理地撕开信封.里边只有笔记本大小的一片---绿纸.上面是一幅画和两行字.那画画着四只手一只眼睛几株玉米一轮月亮.李应彬看到这已是浑身燥热.再看字时感觉很模糊他只得把信放远些.上面写着:"红色信纸就是收据."他的头嗡地一下眼前也变黑了.他扶住头闭上眼睛.有很长时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最后他觉得是别人的恶作剧.退一步讲如果真的有人害他又怎样害他呢光天化日之下?再说谁会担这个杀人的罪名?他也想到赵明德的后代但觉着以他们的头脑.个性不可能对他怎样.哪会是谁?除了文革还会有别的什么人吗?如果有十多年前这十多年干什么去了?想来想去李应彬倒放下心来心想:看他能咋样?
李应彬没有把信的事告诉母女俩而是把它藏进枕套里.但是他毕竟有了层心事好心情消逝了.不管母女俩如何又说又笑他只能躲开或者皮笑肉不笑地做个样子应付一下.
李应彬想了一夜第二天就叫女儿去张文革家.从最坏处想张文革一家都是可以托付她们母女俩的人家.女儿回来后告诉他张家父母对她特好专门托人去县城买了肉菜请了两桌邻居.亲戚作陪.在回来时一家三口一直把她送过了桥.
李应彬放心了.这一天乡邮员说没有他的信.他舒了口气.
晚上睡前李应彬去厕所.他把灯开关线一拉,墙上赫然钉着一封信,同昨天的一模一样。他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抓着灯拉线,整个人僵了一样。不知停了多久只听老婆说:"你长到茅厕啦!"同时传来脚步声.李应彬忙把信拽下来塞进口袋.回到屋里他并不急着睡.老婆催他睡他借口给牲口倒草去了马房.
信纸是蓝色的上面只是一幅画:被割断的头颅一双瞪大的眼睛.李应彬吓得扔掉了信心口咚咚直跳额头上也沁出汗来.他感到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一种不可抑制的恐惧象股气流由颈椎沿脊柱向下涌去直至脚底板.
次日一夜没有合眼的李应彬明显地委顿下来.不过直到睡觉他没有见到第三封信.这一天他的心始终处在紧绷绷的状态下.他一摸脉紊乱而急速的跳动让他又是一惊.他想把十多年前的往事告诉她们母女至少也应告诉老婆.可是他想来想去还是没有说怕吓坏了她们更怕她们对他另眼相看.这一夜他又没有睡好恶梦不断.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总是出现在眼前一双眼睛凄惨地看着他.
李应彬一大早就去了村东头大路等着乡邮差.他不想让母女俩看到这封信.
没有他的信.
当他打开门一眼就看见了那封信它正躺在照壁的土地庙里.李应彬急忙取出来:同前两封信一模一样的信皮一模一样的笔迹.他又恐惧又放心一种很复杂的心绪.
他不敢打开信封但又不得不打开:是黑色!一只胳膊-------
他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又可以多活一天了.随之他又担心起来:那封红色的死亡信函什么时候来以什么方式来又怎样来取他的性命?一系列问题开始折磨他让他终日提心吊胆.
接着是黄色的.白色的.紫色的信件分别画着腿.身子第六封信上画着一个肢解后放在一起的尸体.这些信常常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又是他第一个看到.恐惧象病毒进入血液一样充满了整个身心.
李应彬一夜起来头发全脱了.当地人称这是鬼剔头.他又起不了床啦.
母女俩又奇怪又害怕看着他惨白.萎靡的样子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们去叫医生被他拦住了.他说他懂医没人能治好他的病.全家人立刻陷入比上次更悲惨的境况中.他们家的门上拴了红布大门屋里门.窗下都撒上了灰整个院落就象一座坟墓:没有说笑声没有走动声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张文革一家三口来看望李应彬.看到他那种样子谁都会顿生怜悯之心的更何况他们这层关系.李应彬拉着亲家的手说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喝到女儿的订亲喜酒.按照当地的风俗在家里长辈或未婚而又订婚的人病重时可以用喜事来冲一下晦气.当天从商店买来了酒简单地做了几个菜请了几个重要亲戚总共不到十个人.亲事就在没情没绪中订了.
人们一走李应彬就躺下了.这时在他的心里也不想探究那些信是谁寄的了.但他想红色信件就要来了这是一定的.蓝色的,有了;绿色有了;黑色的也有了;黄.白.紫都有了就差一个红色.头七.断七这是个死数.七色就差一个红色了.李应彬在心里念叨:报应啊------
一天晚上村里几个有名的夜游神打完麻将回家.他们一边余兴未尽地说着牌桌上的轶事一边打着哈欠.
"还我头啊-------"
这些打麻将的人回头看去一个穿着长外衣的人正飘飘然地走来.
"还我胳膊啊------还我腿啊-----"
在秋天没人穿这样的衣服更没有人半夜三更在空荡荡的大街上说这样的话.
那声音很凄惨很低沉但却象寒风一样无孔不入直透骨髓。
"还我头啊-------"
这些夜游神个个胆大快步走进一条胡同躲了起来.
那个人飘飘然地过来了那声音还是连绵不断哽哽咽咽在秋风那淅淅沥沥的声音中加上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听来动人心魄.
这些准备看个究竟的夜游神突然间有人叫道:"鬼啊-----"人们不由分说撒开脚拔腿狂奔.那个人在他们身后凄凉地叫道:"别跑------还我-----别跑-----还我------"他们跑得更快.等回到家一个个跑得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不少人拉在裤子里尿在裤子里病了好长时间.
从那晚起连着十多天整个村子不到太阳落山就家家关门连孩子放学也不得不提前几个小时.也就是从这晚起每晚停电以后鸡鸣以前那声音就一条巷一条巷地响起回荡在静寂的山村里.
李应彬老婆听到人们这样讲又给自家门上栓了红布门前撒了灰比平时更早地关门更晚地开门.
一天早上李应彬浑身抖动脸色红彤彤的他烦躁地叫家人给他脱掉披在身上的大衣.
"快了快了-----"他自言自语.他老婆奇怪地问他什么快了他说:"你看那不是一封信红的."
"在哪?"
"在那!"他大声说有点不耐烦."取来啊!"
老婆什么也没有看见.她喊来女儿女儿也找不到.女儿因为父亲的病推迟了上学的时间.
"红的那封信红的!"他大声嚷嚷:"在墙上订着呢你们看不见?它是索命的------"母女俩害怕了忙去叫来邻居.
李应彬的脸色又变得如同死灰一样一双眼睛恐惧而紧张蹲在炕角打着哆嗦.看到突然来了那么多人忙扑过来吓得大家惊叫着向后退去.
"快给我报仇啊"李应彬凄惨地叫道.
一个胆大的邻居问道:"你有什么仇要报?"
"他杀了我把我分作几块-------"
"谁谁谁把你杀了?"
"李应彬啊!"
"你你你是谁?"
"我是赵明德你不认识?"
人们听他这么一说吓得往外就跑.
当天李应彬死了.
从这天起村子里再也没有闹过鬼.
在给棺材里塞他生前的衣服.被褥时他老婆从他的枕套里发现了六封信信纸分别是六种颜色唯独没有他要人们取的那封红色信件.
不过人们在谈论这件事时还是说成七封信.但是第七封信在哪这又是一个谜如同那个神秘的发信人一样.至于赵明德是不是李应彬杀的因为一年后张文革和李燕子的结婚并把她母亲接来一起住又把人们搞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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