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童真

0人浏览日期:2024-09-14 12:30:25

“嘘,别说了,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来了。”

致命的童真

我想大家在童年的时候都听过这样的话:“再哭,再哭就让狼把你吃了。”不然就是:“你再闹,你再闹就让疯老头把你带走。”

而在我的童年,代替这些的是影响了母亲和我一生的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很久以后的我看到白玫瑰,看到葡萄牙风格的洋房还能想起小时候在外婆家的一切,那年的钱聪聪,那年的外婆,那年的吴妈。

第一次知道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还是七岁那年去外婆家,外公年轻的时候死在战场上,外婆没有再嫁,带着年幼的母亲独自生活在外滩。妈妈常和我说,你外婆家原来是外滩的豪门,你外婆自小读的都是外国名著,而见到外婆第一眼,我也觉得这个老太太真的很有气质,丝绒的旗袍,一丝不苟的头发,我以为那年夏天我会过得很快乐。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那样优雅的外婆会是一个老封建。

十岁以下的孩子要听父母的话。

十岁以下的孩子天黑以后不能出门。

十岁以下的孩子不能独自在街上走。

十岁以下的孩子不能和陌生人接触。

十岁以下的孩子不能任性胡闹。

十岁以下的孩子要懂得尊敬老人。

外婆把那张纸放在紫木的茶几上,推了推眼镜抬头看我:“囡囡,几岁了?”

我揪着带着蕾丝的小花裙子抬头看了一眼外婆:“七岁了。”

外婆又说:“囡囡,听懂刚刚外婆念的了吗?”

看着外婆精明的眼睛我点了点头,妈妈说她从小做什么坏事都逃不过外婆的眼睛,那真是一双精明的眼睛,瞳孔里仿佛藏着一只眼镜蛇。

看到我点头,外婆笑了,皱纹像丘壑一样在那张略微惨白的脸上浮动。她向我招手,我走了过去,红色的小皮鞋打在木头的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外婆把我抱在怀里摸着我的头发说:“听懂了就好,听懂了就一定要遵守知道吗?”

“知道。”

外婆似乎很高兴,抱着我一个劲地亲:“知道就好,囡囡最听话了。”

外婆家的房子很大,是双层的葡萄牙风格的洋房,楼下有一大片的花园,花园里有一小块木板,不大,上面写着烦琐的文字,我不认得。刚到外婆家的时候,我去摘玫瑰,还没有碰到那些白色的玫瑰,就被外婆家的佣人呵斥了回来,那个老太太有着和外婆一样的善变的嘴脸,经常背地里骂我小妖精。

从到外婆家的第一天我就讨厌这两个善变的老太太,我总感觉她们不喜欢我,只是妈妈说,她和爸爸工作太忙,不然也不会把我放在外婆家。

钱家和外婆家是邻居,钱聪聪五岁的时候就和国家领导人吃过饭,他说他爷爷说了,他长大以后也要成为国家领导人的,只是我觉得他根本没有成为国家领导人的气质。如果钱聪聪穿着一身草绿色的衣服一动不动地站在我家门口,我敢发誓,花眼的外婆一定会把他当成邮筒。

那一片的小孩子不多,所以我和钱聪聪成了朋友,钱聪聪还曾给我做了一个草戒指说长大要娶我的,可是后来我觉得有些事情承诺得太早不是好事。

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

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的故事是吴妈讲给我的,吴妈识字,外婆说如果家境好吴妈也不会一辈子是他们家的佣人,妈妈说她小时候就是吴妈在给她念故事,念童话,念外国文学,念报纸,只是妈妈从没和我说过吴妈给她讲过那个故事,那个故事就是春树家爷爷和奶奶的故事。

吴妈的故事里,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人物,他们比外婆老,甚至比外婆的外婆都老,吴妈说,很久以前在外界有一对老夫妇,他们被称为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他们不喜欢小孩,如果小孩子不听话或者做了错事,或者犯了那六条规矩,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就会把小孩带走,被带走的小孩就永远都不能回来。我问吴妈,被带走的小孩去了哪里?

吴妈冲我笑了笑:“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会把带走的小孩做成玩具,皮做成小皮衣、皮球,骨头做成玩具车,做成布娃娃的胳膊和腿儿,”吴妈一边讲故事,一边拿起我身边的芭比娃娃,看着我道:“囡囡,你看,就是这样。”

“咔嚓。”芭比的手断了,吴妈拿着芭比的手狰狞地看着我。

“啊……”我迅速地把自己藏在被子里不看吴妈那张像老巫婆一样的脸,我躲在被子里一遍遍地念叨着:“我不要变成布娃娃,我不要变成小皮衣,我不要变成玩具车。”

“囡囡,只要你听话,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就不会来找你,只要你听话。”吴妈关门离开。

我不敢出来,躲在被子里咒骂那个老妖婆,我不怕那些杜撰的爷爷和奶奶,我害怕吴妈,她的眼睛就像带着血一样,下一秒她很可能就会吃掉我。

我把吴妈的事情告诉钱聪聪的时候,钱聪聪说:“那几条铁律吗,我家也有,我爷爷也不让我晚上出门,几乎这里的大人们都让小孩子恪守那个定律的,那是小孩子们的禁忌,吴妈说得没错。”

我咬着冰棒看着钱聪聪,眼神带着不屑:“我不信,那些都是他们编出来骗我的,我爸爸说世界上根本不会有那样的人,那是杀人犯。”

钱聪聪笑了笑:“囡囡那是真的,很多没有遵守定律的小孩都死掉了,这是真的,不信你跟我来。”

看到钱聪聪带我去的地方时,我发誓,我上当了,妈妈嘴里那个美好又繁华的外界,简直就是一个魔窟,钱聪聪指着那一片坟墓和我说:“他们都是死掉的小孩,都是没有遵守晚上出门,或者不经意间触犯了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被带走的孩子。”

墓碑照片上的孩子都不大,眉眼清秀,看着那一座又一座的坟墓,我仿佛看到了以后的我,转头看钱聪聪的时候他站在一个雪白的墓前,墓前放着白玫瑰,钱聪聪指着墓碑照片上穿着花布裙子的女孩说:“她是半年前才死的,晚上出门找被丢掉的小狗,就被汽车撞死了,大人们都说是因为她犯了错误,才会死,是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带她走的。”

我惊恐地看着钱聪聪,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在心头慢慢聚拢,我害怕地蹲在地上,钱聪聪来扶我的时候,我用力地推开他:“你骗人,我不信,我不信!”

跑回外婆家的洋房,我给妈妈打去电话,我和她说我不要住在外婆家,把我送到寄宿的少儿学院我也不要住在这里,电话那边的妈妈笑着问我怎么了。

“妈妈,我讨厌这里,我讨厌这里的春树爷爷和奶奶,我害怕那一大片坟墓和那些死掉的小孩。”

妈妈那边突然没有了声音,过了很久妈妈才说:“囡囡乖,暑假过后我就去接你。”

电话就这么断了,回头的时候外婆和吴妈就站在我身后,她们用她们精明的眼神看着我,看着她们我放下电话怯懦地叫着外婆。

二楼的房间里,断了手的芭比还在,天就快黑了,我抱着爸爸给我买的娃娃藏在衣柜里,春树家的爷爷奶奶,你们不要来,你们千万不要来找我,我会做个听话的孩子的。

生病的钱聪聪

钱聪聪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练钢琴,外婆说一个女孩要有好的气质,要用乐器和舞蹈等艺术气息浓厚的文化来熏陶自己,所以她给我安排了很多课,芭蕾,绘画,钢琴,可是我根本不愿意学这些东西,我更愿意跟男孩们玩泥巴,玩弹球,每天脏兮兮地回家,然后妈妈会骂我坏丫头,我会傻兮兮地趴在妈妈怀里笑,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天要练三个小时的钢琴和两个小时的芭蕾,可是如果我不愿意,外婆就会说,你不听话,等着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把你带走吧。

不要,我才不要被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带走,我害怕外婆的话,所以我老实地练琴。

钱聪聪趴在落地窗户上,胖胖的脸扭曲着,哈喇子顺着透明的玻璃往下流,像古代脸谱中的鬼怪。我低下头,看都没有看他,只是猛烈地敲着钢琴键,从那天回来我就发誓我再也不要理会这个胖子。

《少女的祈祷》在指尖下流动而出,外婆喝着下午茶看着窗外的白玫瑰。

她每天都要午睡,午睡过后就会坐在这里看玫瑰,那样的她高贵优雅,而在我看来她就是个老巫婆。

看到钱聪聪在窗外,外婆招了招手,钱聪聪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我弹琴的力气更大了,琴声里面都带着一种怒气,而钱聪聪却像没察觉一样,对外婆笑得很谄媚,用他最轻柔的声音叫着外婆:“柳奶奶。”

外婆的家族很大,据说势力最大的的时候曾经占据了半个外滩,这座洋房只不过是曾经那个庞大的家族微小的一角,只是时过境迁,再辉煌也终究会过去。

钱聪聪说:“柳奶奶,让囡囡和我玩一会儿吧,就一会儿,我发誓。”香肠一样的手指对着天仿佛真的在发誓。

不过对这样的请求我很期待,我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出门了。

外婆终于点了点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以后就回来。”

我兴奋地跳了起来:“哦耶,万岁!”还没等外婆再说别的,就拉着钱聪聪跑出了院子。小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玩,不管有什么事,只要让小孩子玩,小孩子都会忘记,包括那个曾经让我恐惧的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

洋房不远处的小公园里,人很多,我和钱聪聪坐在秋千上,不远处就是钱聪聪那天带我去的墓地,每次想到那个墓地,想到钱聪聪妖怪一样的嘴脸,我就有种说不出的感受。“钱聪聪,以前和你玩的孩子多吗?”

钱聪聪点了点头:“嗯,很多,我们还一起去上少儿学院。现在也有很多在少儿学院。”

听到少儿学院的名字我就气愤得紧紧拽着秋千的铁链子,我七岁了,该上小学二年级了,因为父母工作繁忙,所以在暑假帮我在少儿学院报了名。所谓的少儿学院就是一些专业的阿姨管理一群小孩子,但是那里对我来说就是监狱,每周才能见妈妈一次,所有的阿姨都带着一张不会笑的脸,她们会暗中打不听话的孩子,还不让他们见父母,在那里待了一个礼拜我就受够了,周末再也不肯去,所以妈妈才让我来外婆家,我到现在还记得下车的时候妈妈还在说囡囡:“这是你自己选择的。”

“你也上少儿学院?”

钱聪聪点了点头:“嗯,阳光少儿学院,在城北,照顾我们的阿姨很漂亮。”

我念的少儿学院在城南,我看着钱聪聪:“那你现在为什么在这儿,你现在应该在少儿学院呀?”

钱聪聪一笑:“我生病了,所以不能去,病好了才能去的。”

和钱聪聪玩了这么久我都不觉得他像个有病的孩子,他胖胖的眼睛很亮,西瓜太郎一样的头发,衣着整齐,只是脸色很白,像是白白的馒头一样。

我跳下秋千走到钱聪聪的面前:“你生病了,生的什么病,严重吗?”

其实小孩子是最单纯的,即使他们记恨抢了自己玩具的小朋友,咬到自己手指的小动物,但是听到他们生病,还是会用单纯的心去关怀的,我就在用我单纯的心关怀钱聪聪。

钱聪聪摇了摇头:“没事的,妈妈说只要我动一个大手术就会好的,囡囡你放心。”

本来想再安慰一下钱聪聪的,可是吴妈找来了,六十岁的吴妈身体健康,我跑得再远她都能抓住我,所以看到吴妈我连逃都没有逃就跟她回去了。

讨厌的吴妈

午饭过后,吴妈把我送上楼就去买菜了,外婆去午睡。吴妈走后,我静悄悄地下楼,走到外婆的房间门口时,屋里传来一阵响声,是外婆那个老式木床所发出来的声音,外婆的对面住的就是吴妈。

吴妈的房间很整齐,几乎什么都没有,桌子上的针线盒上摆着她刺绣好的小鸭子。打量了一会儿吴妈的房间,我就离开了,我怕外婆醒过来。

下午起床的时候吴妈在院子里杀鸡,外婆有一种病,要把热乎的鸡血喝下去才能好,所以外婆在那里等着喝热乎的鸡血,知道外婆喝鸡血我就不再吃鸡肉了,我嫌恶心。

晚饭的时候果然有鸡汤,喝了鸡血的外婆面容红润。她吃饭很细致,喝汤的姿态尤其优雅。外婆看着我说:“囡囡,晚上要弹一个小时的钢琴才能睡觉。”

“为什么?”我叫了起来。

外婆看着我眼神很凌厉:“说话要轻声细语,你自己知道你今天做了什么。”

我抬起脑袋看着外婆:“我什么都没做。”

“你没去看钱聪聪吗?”外婆的声音很冷,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老巫婆一样俯视着我。

没再说别的,我怯懦地点了点头,自从来到外婆家我还从没有忤逆过外婆,因为我怕外婆,怕外婆眼睛后面的精明和冷酷,钱聪聪病了,可是外婆不让我去看他,所以我在午睡的时候从吴妈的窗户跳了出去,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向外婆告密的。

我转头看吴妈的时候,她喝着汤,虽然低着头,但我还是看出她嘴角带着一丝得意洋洋的笑意。

晚上九点是我准时上床睡觉的时间,外婆亲自给我端来了牛奶。外婆坐在我床边给我讲故事的时候我问她:“外婆,妈妈也知道春树家爷爷和奶奶的故事吗?”

外婆冲我一笑道:“知道,你妈妈也是听着那些故事长大的。囡囡,只要你乖,坏人就不会来找你知道吗?”

我盯着外婆深邃的眼睛最终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那天晚上外婆讲的故事是《美人鱼》,故事的结尾是美人鱼变成了泡沫。可我记住的却是老巫婆给美人鱼下了咒语,错的自始至终都是老巫婆。

白色的蕾丝睡裙,散落的头发,手里抱着的是一只红色的小熊,我就这么地站在吴妈的床前,大雷打下来的时候,我用力地推醒了吴妈,就和我想的一样,吴妈看到我的一刹那,表情惊恐得就像见到了鬼。

看着吴妈,我轻声说:“吴妈,打雷了,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没等到吴妈点头我就爬进了她的被窝,吴妈的身体很凉,就像一具尸体一样,我抱着小熊躺在吴妈身边:“吴妈,我听话,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就不会来找我对吧?”

吴妈什么都没说,她的身体僵硬得很,我躺在她身边,过了很久才听到她恶狠狠地骂我,小妖精。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熟,但我发誓,吴妈一整晚都没睡。她害怕了。

吴妈顶着黑眼圈端来早点的时候外婆在看报纸,吴妈说:“夫人,带囡囡去看看医生吧。”

外婆放下报纸看着吴妈道:“怎么了?”

吴妈讲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外婆笑了笑:“小孩子不过是夜晚害怕,不敢自己睡才去找你的,她是喜欢你,你不要多心。”

“带她去看看吧,不仅仅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她还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这不是小事。”吴妈再次强调要外婆带我去医院看病。

外婆道:“小孩子眼睛是最干净的,那些东西该她看到。”

她们说话的时候我一直不抬头地吃着谷物脆,星星形状的谷物嚼在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吴妈坐在我对面吃早点的时候我抬头看了她一眼,笑得很甜。

死掉的钱聪聪

钱聪聪的病越来越严重,他甚至不能来找我玩了,而我只能在弹完钢琴,学完芭蕾以后才能去找他,每次去看他只能一小会,天黑以后就要回家。最后一次去看钱聪聪的时候天很阴,就像天黑一样,我不肯出门,钱聪聪的爷爷来家里找,跟我说:“囡囡乖,去看聪聪一眼吧,他可想见你了。”

我死命地拉着门把手不肯出门:“我不要,天黑了,外婆说天黑不可以出门的,天黑出门会被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带走的。”

钱爷爷道:“别怕,有爷爷,他们不会带走你的,跟爷爷走,爷爷带你去见聪聪。”

可是不管他们怎么说我也不撒手,僵持了很久之后,钱爷爷去找了外婆来,外婆看着吓得泪流满面的我说:“去吧,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不会把你带走的,现在天还没有黑。”

我看着外婆泪眼汪汪地说:“真的吗?外婆,囡囡会听外婆的话,会做个乖小孩的。”

外婆笑了笑,把我抱了起来和我说:“外婆保证,没人会把你带走,你去看看聪聪就回来。”

就这样,我跟着钱爷爷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我还在回头看外婆,我觉得我就是童话故事里被送进老虎嘴里的小白兔。而站在门口的外婆冲我摆手,我知道她是不会让我回去的,所以我没再回头看,跟着钱爷爷去了钱家。

到钱聪聪家的时候,他家的人很多,他们都堵在钱聪聪的房门口,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去,钱聪聪的妈妈看到我向我招手:“囡囡快过来。”

我走了过去,小红皮鞋打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音,病床上的钱聪聪闭着眼睛,很痛苦地攥着拳头,我看了一眼钱聪聪抬头问他妈妈:“阿姨,钱聪聪怎么了?”

他妈妈看着我一边哭着一边摇头:“没事,聪聪累了,你陪他说说话吧。”

那天我一直待在钱聪聪的家,来看他的人很多,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有拿着拂尘的老道,但是所有人看着奄奄一息的钱聪聪都是摇头。下午五点的时候吴妈来接我回家,钱聪聪的妈妈说:“让囡囡再陪陪聪聪吧。就当我求你了。”

铁石心肠的吴妈竟然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她连看都不看我带着笑意就离开了钱家,我知道她恨我,天马上就要黑了,她不带我走就是要等到天黑,那时候我就不能走了,如果走的话会被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带走了!看着吴妈离开我哭了起来,只是大家都关注着钱聪聪,根本没人看到我哭,天越来越黑的时候,钱聪聪醒了,原本明亮的眼睛再没有了往日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看到我钱聪聪笑了:“囡囡,你说我是坏小孩吗?”

我拉着钱聪聪的手说:“怎么会,你不是坏小孩。”

钱聪聪淡淡地笑了起来,那样的笑丝毫没有他往日的生动有力,像是脸在抽搐一般,他和我说:“我就是坏孩子,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会来带我走的。”

钱聪聪和我说过,死掉的小孩有很多是被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带走的,因为那些小孩不听话,因为他们触犯了六条禁忌,他们会把坏小孩做成玩具,所以没有孩子愿意在死的时候被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带走。可是他为什么愿意被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带走呢?

我一直拉着钱聪聪的手,他的手越来越凉。天已经黑了的时候,钱聪聪突然说话了,他说:“囡囡,我看到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了,春树家的爷爷穿着青布褂子,奶奶穿着花坎肩。爷爷你说对吗?”

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我惊恐地抽回钱聪聪拉着的手,抽出手的一刹那,一枚草戒指从钱聪聪的手里掉了出来,我记得那枚戒指,半个月前,钱聪聪还拿着这枚戒指和我说:“长大以后我娶你做老婆好不好?”

钱爷爷眼圈红红的,他去拉钱聪聪的手声音沙哑地说:“聪聪是好孩子,他们不会带你走的。”

钱聪聪笑了。

钱聪聪死了。他被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带走了。

钱聪聪死的那个晚上我哭得最伤心,我也是害怕的,我怕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也把我带走,钱爷爷把我送回家的时候是午夜十二点,外面很黑很黑,虽然外婆家和钱聪聪家离得很近,可是我还是不敢回去,钱爷爷说:“囡囡别怕,这世界根本没有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他们不会带你走,来,爷爷把你送回家。”

我挣扎着不肯走:“你骗人,你骗人,外婆说不遵守春树家爷爷和奶奶的话就要被带走,被做成小皮衣、小汽车的,我不要,我不要。”

可是那天晚上我还是被送回了家,在漆黑的夜里,我趴在钱爷爷的背上哭,狠狠地咬着他的肩膀,钱爷爷把我交给吴妈的时候我还在哭,我和他们说:“我活不成了,我触犯了禁忌。”

其实小孩子是最单纯的,他们会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哭泣,会害怕一些莫名其妙的传说,就像我这样,所谓的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几乎把我吓死。

回到家我就睡着了,梦里面一对老夫妇带着一个胖孩子在梦里那一大片白云上走,胖子是钱聪聪,钱聪聪回过头和我说:“囡囡,我和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走了。”梦到钱聪聪的那一刻我以为我也死了,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因为我犯了禁忌让我去陪钱聪聪我才能看到他。

最纯真的武器

钱聪聪死了以后我就开始喜欢上了早上睁眼的感觉,早上睁开眼睛就证明我没有死,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没有来带我走,久而久之,我觉得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我在夜里出门了,我竟然没有死掉。一切都是外婆和坏吴妈在骗我。

吴妈来给我送牛奶的时候,我看着窗外,天很阴,仿佛凝聚着一场大雨,看着窗外我和吴妈说:“吴妈,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会带我走吗?”

吴妈抬头看了我一眼道:“只要你听话,别总是吵吵闹闹要这个要那个,他们就不会带你走。”

我转身看着吴妈,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我和吴妈说:“我不信,我不信,钱聪聪也很听话,为什么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会带走他,我肯定是下一个。”

看到我哭了,吴妈的脸色温和了不少,她放下牛奶走到我身边抱住我:“囡囡乖,别怕,只要你听话,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就不会把你带走,他们只会带走不听话的小孩子。”

趴在吴妈怀里,我轻声说:“吴妈,春树家的爷爷穿着青布褂,奶奶穿着花坎肩,对吗?春树家的奶奶还和我说话了。”我学着老太婆沙哑的口气和吴妈说:“谢谢你,小姑娘。”

“啊……”吴妈尖叫了一声迅速把我推开,那双精明的眼睛以前所未有的惊恐看着我,我却在对她笑:“是不是,其实我看到了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

看到我笑,吴妈站起来跑了出去,在卧室的我都能听到她尖厉的嗓音叫着外婆:“夫人,夫人!”

听着吴妈恐惧的尖叫声,我在卧室里哈哈大笑:“活该活该,谁让你那天不把我从钱聪聪家带回来,活该吓死你。”

外婆来看我的时候我正在打游戏,游戏里的美人鱼如果不会聪明第躲闪就会被老巫婆吃掉,如果在老巫婆松懈的时候给老巫婆打击,美人鱼就能闯关,年幼的我们没有分辨善恶的能力,对善恶的区别只在于对我们好的就是好人,对我们坏的就是坏人,直白地看待事情没有分辨能力的我们,却会用我们最有力的武器——童真,去伤害别人。

外婆没有和我说吴妈的事情,她不让我打游戏,让我坐在椅子上听着她讲故事。

故事是伊索寓言里面的放羊的孩子,外婆说:“小孩子是不能说谎的,你看故事里的小孩子说了谎话被狼吃掉了。”

我睁大眼睛看着外婆,我和外婆说:“我没有骗人,我真的看到了。春树家的爷爷穿着青布褂子,奶奶穿着花坎肩。”即使我没有看到,我也听到了,我记得钱聪聪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春树家的爷爷穿着青布褂子,奶奶穿着花坎肩。如果这世上真有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的话,没准钱聪聪真的看到了。

外婆看着我,眼神很凌厉,但是她什么也没说,放下童话书就离开了。

晚饭的时候,吴妈坐在离我远远的位置上吃饭,吃完晚饭后,吴妈和外婆说:“夫人,给囡囡看看病吧,她脑子有问题。”

“你脑子才有问题。”我冲着吴妈吐了吐舌头,放下饭碗就跑回了二楼。

整整一个晚上我都没有下楼,躺在床上睡得很熟,梦里有陪我玩秋千的钱聪聪,有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还有笑得奸诈的吴妈与外婆。说实话,我讨厌生活在这里,到这里我几乎没有痛快地玩过。我真希望暑假赶快就过去,我能回到爸爸和妈妈身边,我再也不要来这个老巫婆的家里,我再也不要学芭蕾,学钢琴,学画画。

钱聪聪下葬那天,吴妈带我去送他,离开墓地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小男孩指着钱聪聪的墓地和一个小女孩说:“我妈妈说,那个小孩就是因为不听话,才被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带走的,所以你一定不能闹,晚上要听话地练琴,学画,要尊敬大人知道吗?”

小姑娘吓得脸色惨白,拉着小男孩的手说:“表哥,我听话,你别让人带走我好吗?”

看着他们我突然笑了起来。那场面多像不久以前的我和钱聪聪呀。

死去的舅舅

外婆的死讯是一周后传来的,因为家里只有外婆自己,所以她是什么时候死的没人知道,还是邮递员发现了外婆的尸体以后报警的,打来电话的警察和妈妈说:“老人家是心脏病突发的猝死,现场有些诡异,一具小孩的尸骨散落在你母亲的床上,估计你母亲的死可能和惊吓有关。”

妈妈挂掉电话的时候,我问她:“是外婆去世了吗?

妈妈点了点头。

“妈妈,外婆为什么会死,是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把她带走了吗?”

妈妈看着我道:“囡囡,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是不会带走外婆的,外婆是太老了才会死的。”

我哦了一声,没再理会外婆去世的消息,就跑到院子里和小朋友们一起玩了。小孩子的世界最单纯,他们对亲情对友情只有最初最执著的爱和恨,当一切离自己的生活远了,那些东西也就不再重要了。

只是那些被我忘掉的事情在很久以后被想起,总觉得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离开外婆家那天,因为好奇我偷来了外婆放在楼下准备安葬的舅舅的尸骨,离开的时候,为了报复外婆对我的严厉,我把整整一个盒子的骨头都倒在了外婆的床上,以至……

至于外婆的死是否与我有关已经不重要了,毕竟那些事情已经离我而去。

再一次看到春树家爷爷和奶奶的故事时,我已经长大,成了母亲,而我的妈妈则成了女儿的外婆,故事书里的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是流连在三界之中的引魂人,他们怕年幼的小孩子找不到奈何桥无法投胎做人,所以他们在小孩子死掉的时候就会去带走小孩子的灵魂,带他们找到正确的路。他们是死掉小孩子眼里最慈祥的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他们不是坏人,也不会伤害小孩子,故事的插图是一张合影,是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春树家爷爷穿着青布褂子,奶奶穿着花坎肩。而他们拉着一个胖胖的小男孩,那个男孩多像那年的钱聪聪。

女儿和一帮小朋友一起玩泥巴的时候,一同照看他们的大人们坐在一起,看小孩的一位老奶奶指着哭泣的小孙子说:“再哭,再哭让狼把你吃了。”

我想所有人的童年都会出现过这样的话,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甚至爸爸妈妈,他们用这种方式让小孩子害怕,让小孩子听话,让小孩子谨小慎微,胆战心惊地活着,可是别忘了小孩子只是小,而不是傻,他们会害怕,而且他们也不是好惹的。

被责骂的小孩子抬头看了一眼严厉的奶奶又怯懦地低下头,他奶奶离开的时候,他却抬起头对着离去的背影狠狠地骂了一句:“该死的老太婆。”

你看,小孩子可不是好惹的,千万别惹到小孩子,也许下一个死掉的就是你,杀死你的正是小孩子甜甜的微笑,还有那致命的童真。因为在那童真的背后是他们无辜的单纯。

爸爸的礼物

没有了钱聪聪我在外婆家的日子更孤单了,每天按照外婆的话学习音乐,学习芭蕾,学习一个女孩该有的教养,我几乎没有潇洒地再玩过一次,而吴妈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善,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周五的时候会有很多从少年学院回家过周末的孩子回来,钱聪聪死的第一个礼拜五,我就看到了很多孩子回来,可是他们不像钱聪聪一样会出来玩,从那个大客车上下来,他们就老实地跟着家人回家。

我甚至都来不及知道他们叫什么,他们就不见了,周六整整一天我在院里玩的时候都没有孩子出来,我问外婆:“外婆,他们为什么不出来玩儿?”

外婆放下报纸看着我笑道:“他们还要学习。”

“学什么?”

“乐器,绘画,写作,数学,科技……他们要学很多的东西。”外婆的声音很好听,但是她所说的那些东西,在年少的我看来就是噩梦,因为学习那些东西,我们根本没有时间玩,没有时间交朋友,我们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乐器、舞蹈、绘画上边,大人们就像培养一个艺术家一样封闭地训练我们,可是那样的我们并不快乐。

外婆说:“这些你也要学的,一个女孩要有好的教养,男孩要有绅士风度,总是玩心会野的。”

没有理会外婆的话,我低头看着地上的蚂蚁,我们就像一只只小蚂蚁,永远都在不停地干这个,干那个,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快乐在哪里。

周六的时候一个大包裹邮到了外婆家,外婆叫我下楼的时候,邮递员叔叔还在,那么一个大箱子,就像装了什么奇珍异宝一样,外婆说:“囡囡,这是你爸爸给你的礼物。你自己拆开来看。”

我一边欢呼一边从三阶的楼梯跳下来,还是爸爸对我好,不像这两个老巫婆。

箱子被打开,一只小毛球一样的东西窜了出来。竟然是一只狗,爸爸竟然给我邮寄了一只狗。

看到狗外婆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来看热闹的吴妈都躲得远远的,爸爸简直就是一个天才,因为妈妈有洁癖所以她根本不让我养动物,所以他邮寄了一只狗来。可是他不知道,外婆和吴妈也有洁癖的。

我抱着小狗亲了又亲,然后对躲在厨房的吴妈说:“吴妈,给我牛奶。”

狗狗很小,只有两个手掌那么大,深蓝色的眼睛,我趴在地上看着小狗喝牛奶,看着小狗,在外婆家所有的坏心情好像都没了。其实小孩子的世界是最单纯的,我们的世界没有大人的勾心斗角,没有大人的忙忙碌碌,只要有了新的玩具,什么不高兴的事情都能忘记,这就是小孩子,心灵最纯真美好的时候。

我给小狗起名叫豆豆。

爸爸的贺卡上说,豆豆只有两个月大,是一只小母狗。他要我好好照顾它,等到暑假结束会把我和豆豆一起带回家。

我抱着小狗上楼的时候外婆说:“别让这只小杂种到处跑知道吗?”

“外婆,”我大声叫着外婆,“它不是小杂种它叫豆豆。”

外婆没有理会我的叫喊,冷冷地道:“总而言之,别让我再看到这只狗。”

我抱着小狗悻悻地回到楼上,小狗很听话,安静地趴在地板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我。摸着豆豆柔软的毛,就连心坎里都是舒坦的。

小花园里的尸体

我相信吴妈一定恨死我的狗了,豆豆的粪便和它到处跑掉落的毛发都要她清理。吴妈每次看豆豆的眼神仿佛都带着一种杀气,就连外婆也是一样的。

我带着豆豆在院子里玩的时候,那些在少儿学院上学的孩子回来了,路过的时候有几个停下了,他们看着狗眼里带着一种欣喜,但是那种欣喜,却被催促回家的声音打消了。

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我冲他们喊道:“这只狗叫豆豆。”

我才喊完,外婆就厉声第道:“囡囡,快回来,大喊大叫像什么样子。”

我抱着豆豆悻悻地回家。

午睡醒来的时候豆豆不见了,我赶忙跑下楼,没在一楼,跑到院子,豆豆在院子里,还好它还在,没有被吴妈害死,我总怕吴妈把我的豆豆害死,所以我几乎是让豆豆跟在我身边的。

我叫了豆豆几声,它都没理我,专心地刨着花园里的土,我好奇地走过去,花圃的小木牌下,竟然是一堆白色的骨头。

“外婆。”惊呆的我大声地叫喊着外婆。

吴妈和外婆跑过来的时候都惊呆了,豆豆咬着那些弯弯的骨头,滑稽地看着我们所有的人,外婆愣住了,吴妈也愣住了,只有我不明白为什么木牌下面会有骨头。为什么她们都这么的惊讶。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小木牌底下葬着一个人,而那个人对妈妈来说就是她年少时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的故事。

我带着豆豆回屋的时候外婆还蹲在地上哭,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外婆哭,她抱着被豆豆刨出的骨头泣不成声。吴妈安慰她:“夫人别伤心了,不是你的错,都是那只该死的狗。”

晚饭的时候我没有把豆豆带下来,我知道外婆现在很生气,吃饭的整整半个小时外婆什么都没说,眼睛红红的。

吴妈也什么都没说,吃过饭我讨好地给外婆端水果,可是外婆自始至终都没理会我。吃过水果以后我自己上楼,八点半钟的时候外婆来给我讲故事,她竟然给豆豆带了牛奶,我想她一定是不生气了。

那天晚上外婆给我讲了白雪公主的故事,她说白雪公主吃了后妈给的有毒的苹果,然后她就死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不管我怎么叫豆豆,豆豆都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我跳下床去抱它。我发誓七岁的我是第一次看到那么恐怖的画面,白色的狗七窍流血,尖锐的牙齿和舌头露在外面。是的,豆豆死了。

抱着豆豆的尸体我哭得泣不成声,就像丢掉了自己最心爱的玩具。

我知道豆豆是外婆还有吴妈害死的,她们从始至终都讨厌这只狗,我埋葬豆豆的时候外婆说:“囡囡,豆豆只是去了它该去的地方。”

“你们这些老巫婆,你们赔我的豆豆。”我用力地捶打着外婆。

外婆很轻易地就把我的手支了起来,我外婆说:“你最好不要让我生气,如果我生气,我会把你送到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那里。”

吴妈也凑了过来:“囡囡,你怎么能这么不听话,一只小杂种早晚是要死了的。”吴妈的眼里带着窃喜。

我转头看向吴妈,眼里带着恶狠狠的光。就像我说的小孩子的感情最单纯,他们会轻易地喜欢一些东西,也会轻易地去恨一些东西。

晚上天快黑的时候我一个人跑到了院子里,用小书包把挖出来的东西装好以后,静悄悄地回到了卧室,外婆还以为我从来没有出去过。

午夜的时候大家都睡着了,吴妈,外婆,只有我穿着白色的睡衣,抱着那个红色的东西静悄悄地走进吴妈的房间。

把那个红色的东西放在吴妈的枕头边的时候,我笑了,我从没有那么高兴过。我似乎已经看到吴妈看到这个东西时候的震惊与恐慌。

吴妈被救护车带走的时候,我就趴在二楼的阳台往下看,看着救护车走远,我穿着拖鞋跑下楼。

楼下有穿着深蓝色衣服的警察,外婆指着我说:“那是我外孙女,楚天歌。”

“天歌,叫叔叔,”

我甜甜地叫了一声叔叔,然后转头问外婆:“外婆,发生了什么,吴妈呢?”

外婆没有理会我跟警察说:“我希望你们严肃处理这件事情,太放肆了。”外婆的声音很尖裂,气势上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警察离开以后,外婆低下头看我:“现在你高兴了?”

“谁让你们害死我的狗。”我丝毫不害怕外婆的语气。是的是我把豆豆的尸体刨了出来,然后在晚上悄悄的放在了吴妈的床上,清早起来的吴妈看到那只七孔流血的狗,吓得晕死过去,她本来就有心脏病的。

其实小孩子是最单纯的,他们不像大人一样对死掉的狗,对尸体有所顾忌,他们不懂,所以不害怕,却会单纯地用自己的方式为死掉的动物报仇,为自己报仇。

晚上我和外婆一起吃饭的时候,医院打来电话,挂掉电话外婆看着我,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怒意:“吴妈死了。”

吃着脆生生的黄瓜,我抬头问外婆:“外婆,她是被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带走的吗?”那口气里带着小孩子的稚嫩,像是一句问话,但是我知道外婆听得出我在嘲笑她。

“魔鬼,你就是个魔鬼。”外婆的脸气得青紫,大声地骂我是魔鬼。

大人们的谎言

没了吴妈就没有人照顾我和外婆,我以为外婆会让我回去,可是外婆还是固执地把我留在身边,让我学钢琴,跳芭蕾,对我的管理越来越严苛,她甚至拿我和别的小朋友比较,她说,你看,姜姮姮的钢琴弹过了五级,李诺诺的奥数获了全国大奖……那样的外婆让我讨厌,再一次把芭蕾老师赶走的时候,外婆指着窗外玫瑰花圃里的玫瑰花问我:“囡囡你知道那里面葬的是谁吗?”

“谁?”我问道。

“那是你妈妈的哥哥,是你的舅舅,舅舅小时候就是个淘气的孩子,他不听外婆的话,在一个晚上被我赶了出去,然后他就死了。”

我抬头一脸恐惧地看着外婆,外婆却在笑:“你妈妈从小很听话,她从不让人操心,她会学会所有我让她学的东西,外婆也一直都很喜欢你妈妈,所以你妈妈才能活到现在,才有了你。”

外婆的眼里带着一些失望,她和我说:“只是为什么你这么不听话。”

“不,你骗人,你骗人。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

我跑回卧室给妈妈打电话,吓得声音颤抖的我和妈妈说:“妈妈,外婆要赶我出去,她要让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带我走。”

妈妈安慰我:“囡囡不哭,这个世界上没有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那些都是外婆编出来吓唬人的。”

“不,你骗人,没有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舅舅为什么会死。”

电话那边突然噤声了,我不知道妈妈怎么了,不管我怎么叫,她都不理我。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都很安静,听外婆的话,认真地学各种东西,我害怕外婆,害怕外婆那高雅的笑容后那阴森森的威胁。

周末的时候整整一个月没见到的妈妈来接我,老式的葡萄牙风格的屋子里妈妈和外婆面对面地坐着。

“您还是这样。”

外婆没有理会妈妈,继续整理着手里的兰草:“是你要送她回来的,我可没有求你。”

“您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外婆抬起头,那双如鹰的眼睛看着妈妈:“我做错了?没有我悉心的教导,你会有这么高贵的教养,这么优秀的成绩,这么高雅的生活,这么幸福的家庭?到现在你却说我错了。”外婆的口气很不屑。

妈妈看着外婆口气有些惋惜:“可是我失去的呢,孩子的童真,幼时的欢笑,记忆中最美好的东西都成了你所教的教养,你所定下的目标,你和我说惨死的哥哥是因为不听话被你赶出去的,因为他不听话才被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带走的,其实哥哥是家族遗传的心脏病死掉的,您把死掉的哥哥埋在小花园里,我不听话的时候您就指着小花园和我说:‘你要是不听话也会像你哥哥一样被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带走的。’可是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春树家的爷爷和奶奶,这些都是你们编造的,住在这里的人几乎都认同这样的教育理念,你们在大人的世界里编造了这些谎言,让我们害怕地服从你们,让我们晚上老实地练琴,画画,你们就让我们的童年活在恐惧之中,等到我们长大了明白了所有的事情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改变不了,在年少时你们所教育的一切已经成了一种改变不了的习惯。您知道吗,正是因为您对我教育的严苛,所以我才对囡囡格外地宠爱,我一直在努力给她一个快乐的童年,我以为您会变,可是没想到……”

外婆并没有因为妈妈的话而动容,她依旧擦着兰花的叶子固执地骂着妈妈:“愚蠢,你这样教育她,你所得到的她永远也得不到。”

妈妈淡淡一笑:“也许真的是我愚蠢,只是我想让我的孩子健康快乐地长大,而不是像您教育我一样,让她的童年活在一片黑暗之中。”

“囡囡,我们走。”

“妈妈,等我一下。”

我房间的角落里有一个老式的木盒,那盒子是属于外婆的,那盒子里的东西也是属于外婆的。看着盒子我嘻嘻一笑,镜子里的女孩眼里带着稚嫩的童真,笑得像个洋娃娃。

我和妈妈离开的时候,外婆都没有来送我们,她依旧固执地擦着她兰花的叶子,她指着我和妈妈说:“你这样教育她,她终究是不能成才的,她注定是一个野丫头,注定是个野丫头。”

我丝毫没有生气尊敬的和外婆说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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