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此刻我正通过网络视频直播,收看邻国举办的一档电视歌唱选秀节目。现在播出的是比赛的准决赛。如我所愿,雅妮轻松过关,挺入最后总决赛。当她飙出完美惊艳的海豚音时,连我也情不自禁喝起了彩。
雅妮是个来自M国内陆山区的小姑娘,年方十七。还记得她在邻国参加海选时,穿了一身土里土气的长衣长裤,一走进演播厅,就引来评委老师鄙夷的目光。但她一开口,那些评委的脸色全变了,只听两句,便向她颁发了直接晋级卡。
雅妮是M国土著,三个月前远赴邻国参加选秀比赛,如今已声名大噪。不过M国却没多少人关注这场选秀比赛,我也只能通过网络直播观看她的演出。
而我之所以会关注这档节目,是拜李海昌所托。
李海昌是个混迹于娱乐圈的掮客,生意嗅觉甚是敏锐。当他看到雅妮参加海选的惊艳视频后,第一时间飞赴邻国与雅妮签订了经纪合约。
呃,对了,我叫谭天,华裔,资深娱乐记者,在M国一家明星娱乐周刊任职,擅长采写稀奇古怪的花边新闻。
李海昌与雅妮签约后,立刻汇给我一笔钱,请我在杂志上为雅妮造势。我也对得起李海昌给的红包,每周都能让雅妮的图片出现在周刊的某个角落。不过这毕竟是邻国的歌唱比赛,所以雅妮的新闻始终上不了头版头条。
两天前,李海昌又给我汇了一笔钱,出乎我的意料,这次的金额比上次多了一个零。
我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记者,于是致电给他,询问是否汇错金额。李海昌却说:“谭大记者,没错,就是这个数字。过两天,我要请你帮个忙。”但他还没说究竟要我帮什么忙,就挂断了电话。
再回到我的房间里,电脑屏幕上正在播出邻国选秀比赛的宣传片,画外音正蛊惑地说:
“究竟桂冠花落谁家?谁又能获得百万巨奖?下周敬请关注总决赛,以及本台制作的特别企划——在这一周,本台将深入最后两位选手的家乡,还原选手们的音乐轨迹,让各位观众了解选手不为人知的一面。”
宣传片刚结束,我的电脑就提示有新邮件寄到。
2
邮件是李海昌寄来的。我瞄了一眼邮件内容,便知道李海昌为什么会汇给我那么多钱了。
下周邻国电视台将来到M国,造访雅妮家乡,李海昌希望我能协助他,为雅妮制造一些正面的新闻。但出于某些不便透露的原因,李海昌不想让歌迷们知道雅妮的真实家庭状况。尽管他并没说是什么原因,但我猜想大概雅妮有可能出身于单亲家庭,又或者父母之一是重刑犯人吧。
所以李海昌希望我能安排人手,假冒雅妮家人接受邻国电视台采访。他特别指出,如果经费不够,他还可以追加,没有上限。
要办到这一点并不难,只要我找帮狐朋狗友做临时演员,再寻一处无人渔村,就能演出一场完美大戏。但雅妮在海选时,已如实填写了自己的家乡所在地——一个叫伊丹瓦的内陆山中小镇,所以这次邻国电视台将铁定造访伊丹瓦镇。
我也听说过伊丹瓦,那是一处位于山谷中的小镇,民风剽悍,想在那里进行一场虚假采访并不容易。但看在钱的份儿上,我还是决定搏一搏。除了钱之外,另外一个原因则是,我真挺喜欢雅妮这女孩的歌喉,能帮她一点忙,也是应该的。
翌日我便独自驱车,于黄昏之际来到了那座名叫伊丹瓦的山中小镇。
夕阳中的镇口,夹在两座小山之间,直通谷底。我下车站在镇口,四下环顾。
镇口外右边这座小山上荆棘丛生,只有几条狭窄兽径。朝山顶望去,依稀可见一间破烂的木棚,由木条搭成,大概是猎人的歇脚屋吧。
随后我驾车驶入了山中的小镇。
我把车停在一家卖甘蔗的小店外,向店主询问雅妮的住处。店主是个秃顶老头,他迷茫地嗫嚅反问:“雅妮?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诶……咱们镇里的人,我都认识,从没听说过雅妮这个名字。”
我顿时大吃一惊,雅妮不是这镇里的人吗?难道她海选时填报的资料有误?
我赶紧拨通李海昌的电话,向他述说自己的疑惑。他接完电话后,却说:“谭大记者,雅妮没在海选时撒谎。不过,她参加比赛所使用的名字,并不是原名,所以镇里没人知道雅妮。”
“那她以前叫什么名字呢?”我问。
李海昌却收住笑,突然哮道:“谭天,我是让你想办法在伊丹瓦镇应付采访,而不是追查雅妮的底细!”他“砰”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我不知道为何李海昌会突然抓狂,耳边回响着他的咆哮声,我顿时觉得口干舌燥,于是折返那家小店,想买杯甘蔗汁解渴。
秃顶店主递给我一杯甘蔗汁后,客套地问:“先生,您是游客吗?”
我当然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真实目的,于是顺势点头:“是啊,请问哪有旅馆?”
秃顶店主撇撇嘴,说:“这里只是个小镇,哪有什么旅馆?十天半月都见不到一个游客,开旅馆会亏死的!”
我心中不由一紧,问道:“那可如何是好?我今天夜里住哪里?”
店主却微微一笑,说:“不如你到我家里来住吧,我家够宽敞,我又是独居。”
呵,遇到好心人了?我正高兴,店主却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得适当收点钱。”
从店主迪卢的口中,我得知伊丹瓦平日冷冷清清,但三天后会是每月一度的赶集日,伊丹瓦及附近村镇的人都会在镇外三公里的空地上聚集,以物换物,煞是热闹。迪卢那天也会去集市贩卖自制的甘蔗水。
我掐指一算,邻国电视台记者造访伊丹瓦镇,正是三天之后。而这时迪卢也为我端来了晚餐——一碗炒饭,外加几棵蔬菜。
“谭先生,谢谢十美金,这是晚餐的费用。”迪卢狡猾地眨着眼睛。
真是个贪钱的家伙,我看着迪卢的秃头,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我抬起头,对他说:“你想挣钱吗?一大笔钱。”
3
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请迪卢假扮雅妮的父亲,接受邻国电视台的采访。
难度应该不大,电视台不过就是来拍一段煽情VCR,请雅妮家人在镜头前为她加油,只要让迪卢背熟采访脚本就行了。
迪卢听完我的想法后,知道自己只需几分钟就能挣上一大笔钱,当然不会有意见。不过他沉吟片刻后,却问:“那个叫雅妮的歌手,真是我们镇里人吗?要是她的亲生父亲知道我冒充他,会恨死我的……”
我耸耸肩膀,说:“放心好了,采访只在邻国电视台播放,镇里人不可能知道。”
“可是,如果电视台的人在镇里采访其他人,那就会露了馅!”
我瞥他一眼,答道:“三天后,镇里人全去三公里外的空地赶集,记者哪还能采访到别人?如果他们看到镇里无人,觉得奇怪,我们就说这里是一座废弃的死镇。”
迪卢还想说什么,我已将一叠钞票塞进他的手中,说:“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来写采访时的台词脚本。”
4
在脚本里,我把雅妮写成了一个在单亲家庭里长大的倔强女孩,每当她看到卖甘蔗汁的父亲劳累时,就会在父亲耳边哼上一首动听的歌曲。
从懂事的时候开始,雅妮就坚持每天为父亲唱一首不同的歌。日积月累下来,雅妮的歌喉变得愈加美妙。雅妮生日那天,父亲无意从外乡人口中得知邻国正举办歌唱选秀比赛,于是拿出所有存款,为女儿购买了一张去邻国的机票。
呵,真是一个让人感动的励志故事。
写完脚本,已凌晨两点,我感动得有些亢奋睡不着觉,于是披上外衣想在月色中的小镇里随便走走。没想到刚推开门,就看到迪卢蹲在甘蔗店外的空地上,正双眼赤红用力吸着烟,脚下满地都是燃尽的烟头。
“你在干嘛?”我好奇地问。
迪卢见到我,沉默片刻后,说:“我在想,那个叫雅妮的小姑娘,如果真是我们镇里的人,那她究竟是谁。”
“你就为这个而整夜不睡觉?”我不禁哑然失笑,“雅妮是个艺名,她以前不叫这个名字。她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真正的父母是谁,所以才请我策划一场虚假采访。”
可迪卢却倔强地说:“我还是想弄清楚,她究竟是谁。”
“嗯,你仔细想一想,有哪个小姑娘以前住在镇子里,但三个月前却离开了,一直没回来?”我知道,自从海选之后,雅妮就一直待在选手营没回过国。
听了我的话,迪卢的脸色却忽然变得惨白,没有一点血丝,身体也不住颤栗。十多秒后,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我猜,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是猛丹的女儿,尼尼。”
“猛丹?他是谁?”
“他是镇里的铁匠,以前就住在我隔壁。自从他和尼尼半年前被赶出伊丹瓦后,听说住在镇口外的小山上……”
我也想起在进镇之前,曾看到镇外的小山上有一个木条搭成的小棚。难道雅妮与父亲就住在那里?她为什么会住那里?她父亲为什么又会被赶出小镇?
我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疑问。
5
迪卢告诉我,铁匠猛丹一年前带着女儿尼尼来到了伊丹瓦镇。
猛丹的铁匠技术很好,镇里几乎所有铁制品都是他提供的。尼尼长得很是乖巧,嘴又甜,一有客人上门,就忙前忙后地端茶递水。尼尼很喜欢唱歌,迪卢时常都会听到隔壁传来美妙的歌声。
但没过多久便进入旱季,就有人发现这对父女有些不对劲。
尼尼在镇里的中学读书,不管天多热,却始终穿着长衣长裤,从不穿裙子,也不穿短袖T恤。同学们都觉得奇怪,尼尼只是解释自己四肢皮肤过敏,需避免日光直射,否则会起红斑。
一天清晨,尼尼身着长衣长裤来到学校。同学们都注意到,那天尼尼走进教室的时候,面色苍白,步履甚是蹒跚。有同学上前关切询问,尼尼却突然晕倒在了地上。
同学们将尼尼背到校医室,校医也听说过尼尼皮肤过敏的病史,于是捋起她的袖子想查看一番。没想到校医一看到尼尼的手臂与足踝,顿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在尼尼的手臂与小腿上,遍布着鲜明刺眼的瘀青。全是惨不忍睹的殴打痕迹,新旧交杂,错落重叠,甚至还有针刺的痕迹,触目惊心。
“天哪!一定是家庭暴力!一定是那个铁匠干的好事!”校医立刻报了警,镇公所的值班警察来到了学校。
尼尼也醒了过来,面对警察的询问,她却矢口否认曾经遭受过父亲的毒打。她只说自己平衡能力不好,老是走路时摔跤,所以身体才遍布瘀青痕迹。不过,警察并不相信她的话。
出于责任心,警察来到了猛丹家,找到他隔壁的迪卢,询问迪卢平时是否曾经听到隔壁传来女孩号哭的声音?迪卢却回答,以前从未听到过类似的声音。
警察不甘心,趁着猛丹在铁匠铺里工作时,偷偷潜入了猛丹家里,想要找到他虐待女儿的证据。不过,警察在狭窄的屋里什么证据也没找到,只能失望地离开。在离开之前,警察偷偷在屋里安装了一个自带存储卡的微型针孔摄像头,他们也想知道在这间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几天后,警察取走存储卡,调出的画面令人触目惊心。
摄像头清晰地记录下了猛丹虐待尼尼的一幕,他强令尼尼露出手臂与小腿,趴在桌子上,然后他手持钢针,不断地戳着女儿裸露在外的皮肤,还不时用拳头殴打女儿。猛丹下手的时候,始终避开了女儿的面部,难怪以前从未在女儿的脸上造成伤痕。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不管猛丹如何殴打,尼尼却没发出一声痛苦的号叫声。
当天夜里,警察冲入猛丹家中,把他绑了出来,准备移送拘留。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尼尼突然跪在了警察面前,请他们放了父亲。尼尼甚至说是自愿让父亲殴打的,因为她只有当身体感到疼痛时,才会觉得舒服。
尼尼的话让警察哭笑不得。警察们知道,尼尼是为了保护父亲,才说出了这样的谎言。可是既然她这么说了,那么警方就无法再指控猛丹,于是只好释放了他。
不过,这事传到了镇里人的耳中后,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父女俩的说法。就算尼尼是自愿让父亲殴打她的,居民们也不愿意让这对奇怪的父女破坏了镇里平静祥和的气氛。最后,镇公所作出决定,勒令他们搬离伊丹瓦镇,随便去哪里都可以,只要别让人们在镇里见到他们就行了。
最终,猛丹带着女儿来到了镇外的那座小山上,用木条搭建了一间破破烂烂的小棚子。猛丹依旧每天到镇里的铁匠铺上班,沉默寡言,不再与镇里人多说一句话。尼尼则辍学了,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远走他乡了,还是继续待在山上的小棚子里。
6
迪卢摇了摇头,说:“真不明白,为什么警察解救尼尼时,她会说自己是自愿让父亲殴打的,那不是活受罪吗?”
我沉吟片刻后,说道:“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什么?你说什么?”
“Stockholm Syndrome。意即被害人对于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心,甚至协助加害人的心理状态。”我答道。
我向迪卢解释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意思。
这个心理学上的名词起源于发生在瑞典首都的一桩真实案例,一名被恐怖分子绑架的富豪女儿下落不明,多年后却被超级市场的监控摄录机拍摄到她大肆破坏的镜头。事后警方分析,被害人遭遇绑架后,与恐怖分子长时间待在密闭的环境中,失去了自由的同时,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思维渐渐被罪犯潜移默化,最后变作罪犯的一员。
后来又发生了类似的案例,有遭遇绑架事件的受害者被警方解救后,反而在法庭上以同情的态度为绑匪辩护。
尼尼之所以会包庇父亲,也应该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一种体现,她已经将父亲对她实施的暴行当做了一种习惯,甚至产生了依赖状态。如果父亲被警察带走,她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所以才千方百计为父亲辩护。
“那尼尼不是成了受虐狂吗?”迪卢蠕动着嘴唇,缓缓说道。
我点点头,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
真是令人吃惊,如今在舞台上散发无穷魅力的美少女,竟然是受虐狂?
不过,现在她的心态应该已经发生改变了吧,否则她也不会在邻国电视台采访时,刻意隐瞒父亲的真实身份。
这时,迪卢忽然掐灭了烟头,对我说:“我明天应该去见见猛丹,向他说明拍摄VCR的事!”
“为什么要说?”我气急败坏地问道。他这么做,会破坏我的整个计划!
他浑身颤抖地答道:“如果我不说,日后被猛丹知道了,他一定会挥动铁锤,敲碎我的脑袋!”说完后,他便转身进了屋。
可恶!那个施暴的铁匠父亲,竟然在镇里人的心中造成如此严重的心理阴影。难怪恢复正常心理的雅妮会如此恐惧自己的父亲,她摆脱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阴影后,应该恨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吧。我猜,当初雅妮去邻国参加比赛,也一定是偷偷逃出去的吧。
尽管我并非雅妮的铁杆粉丝,但也确实很喜欢这个歌喉美妙的小姑娘。如果迪卢让猛丹知道了雅妮的现状,他绝对会再次来到雅妮身边,控制她,虐待她,毁了她的一生!
不行,我必须阻止这样的事发生。
要想让猛丹不知道雅妮在邻国的成功,只有一个办法——猛丹必须从这个世上消失!
7
我直奔镇口外的那座小山,我要试试看有什么办法能让猛丹消失。
月光清冷而又明媚,我沿着狭窄逶迤的兽径,向山顶的那间小棚子攀去。十分钟后,我来到这间木条搭成的小棚子外。四下寂静,刚走近小木棚,我就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那是一种类似痛苦呻吟的声音。发出呻吟的人,压低了嗓音,声音只萦绕于喉头,仿佛口中含了一口水。
木棚里除了猛丹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了,他为什么要呻吟?
我蹑手蹑脚走到木棚边,好奇地将眼睛凑到木条缝隙处,偷窥棚内的景况。
一股酒气从屋里透过缝隙传出。
月光如利剑般,透过木棚的缝隙射到屋里的地板上,形成一条条冷白长斑。棚内没有床,一个浑身肮脏的男人躺在黑白相间的长斑中,眼睛圆睁,眼神中却毫无生气。在他的手里,拿着一根钢针,此刻,他正手起针落,将钢针一下下扎进自己裸露在外的胳膊与小腿上。在他身侧,还躺着几个空酒瓶。
每当针扎进他的皮肉中时,他就会发出一声含混的呻吟,他的眼中也会同时射出一道迷离的光芒。
我看得目瞪口呆,他是在自残吗?他干吗要这么活受罪?
忽然之间,我发现不管猛丹作出何种动作,他的眼睛都死死盯着墙上的一处地方。我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一张明星海报。海报上的人正是雅妮,就是刊登在我那本娱乐周刊上的艺术照。
也就是说,猛丹已经知道了雅妮的现状。那我得赶快下手!猛丹喝了很多酒,应该没什么反抗能力,我可以趁机把他弄走,熬过这几天,我的事就成了。
当我走进小棚子的时候,猛丹显然吓了一大跳。他眼神萎顿,自暴自弃地对我大叫:“杀了我吧,求你快杀了我吧!我早就不想活了!”
我笑吟吟地问:“你为什么想死?这世界多美好呀!”
“活着有什么好?混吃等死罢了,还不如早点死了。反正我的生活早已变得没有任何乐趣了。”
我瞄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雅妮的海报,不禁冷笑了一声,说:“哼,你这个虐待狂。你以前残酷虐待女儿,现在看到女儿成名,心中有愧,不敢再与女儿相见,所以才觉得生活没有意义吧?”
“虐待狂?”猛丹愣了愣,然后使劲点了点头,说,“是的,我就是因为心中有愧疚,所以才想早点死!”
我想起了刚才透过木条缝隙看到的那一幕,于是问:“你为什么要用钢针扎自己?就算是想自杀,钢针也未免威力太小了吧?”
“我……我是想体会一下尼尼被针扎时的感觉……”猛丹低头含糊答道。
体会女儿被针扎时的感觉?他的回答令我大吃一惊。
猛丹却露出诡异的神情,朝我咧嘴冷笑一声后,说:“难道你不知道吗?虐待也会成为一种习惯的。尼尼走了,去当歌星雅妮了,我没法再虐待她,就只能拿针扎自己了。”
怎么,他从虐待狂变成了自虐狂?
他的脑子一定有问题!
他女儿雅妮的脑子也有问题,居然会为这种虐待狂产生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情结。
很明显,猛丹是个有精神疾病的人,现在他已经由虐待他人变作了自虐,其实他也是很可怜的。也许他并不想对女儿施暴,而是脑髓里的东西出了偏差。
我想,要是能把他送入精神病院接受治疗,那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这样迪卢明天就找不到猛丹。同时,一个有变态人格的虐待狂,在我的帮助下成为正常人,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呀!
于是我对猛丹说:“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吧,只要你听我的,就能重新得到你女儿的爱。”
“是吗?真的吗?”他的眼中,闪烁着迷离的光芒。
11
听完雅妮的话后,我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她准备离去的时候,我对她说:“麻烦你替我对李海昌说一句对不起,我把他的事给办砸了。”
没想到雅妮却回过头来笑了笑,说:“你以为李海昌真的那么好吗?”
“此话怎讲?”
“哼!”她啐了一口后,说,“一切早就在他的算计中了。赌博集团开出盘口后,他就料定我父亲的事会被记者发现,所以把全部家产都压在了我的对手身上。我退赛后,他挣到了一大笔令人难以想象的金钱,同时与我解除了经纪合约。”
“啊?!还有这样的事?他怎么知道你父亲的事会被人发现?”
“李海昌原本以为谭记者你是一个贪财的人,猜想你发现我父亲的秘密后,一定不会放弃这一条能够引起极大轰动的新闻题材。要知道,作为真相的发现人,独家收费采访、日后出书,所挣的钱比他给的那点钱多得多了。按照他原来的计划,作出相关报道的记者,应该是你呀。没想到你却出于良心,不仅没有报道此事,还将我父亲送入了医院……”
雅妮的话令我难以置信。
难怪当我提到要把钱还给李海昌时,他却说那是我应该得的,原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当中,我只是被他利用的工具罢了。
等她离开之后,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我当时没有把猛丹送入医院,而是作出了相关报道。那么,最终死在赌博集团职业杀手刀下的人,应该是我啊!
想到这一点,我不禁全身发冷,站在门边不住颤栗着。
8
我搀扶着猛丹,沿兽径下了小山,然后开车连夜将他送入一家精神病院。那家病院的主治医师是我同事的老公,他得知猛丹的病情后,说只要三个月就能让猛丹成为正常人。
医生还告诉我,其实猛丹的症状,也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一种反应,但他是对受害人产生了依赖感。一旦受害人离开,他就只有将施虐情绪发泄在自己身上,由虐待狂变作了自虐狂。
我本想给李海昌说一声,但想到他曾经向我气急败坏地咆哮过,我可不想再让他骂我了,所以最终我没打这个电话。
开车回到伊丹瓦镇,天才刚刚亮,迪卢还在睡觉,我则悄悄溜进房中,躺在了床上。
好了,没人知道猛丹已经住进精神病院,迪卢无法找到猛丹,三天后的虚假采访也能如期进行了。卸掉心里的重担后,我变得无比轻松,躺在床上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接近黄昏的时候,我才悠悠醒转。出了卧室,见到迪卢正颓丧地坐在客厅里一言不发,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张当天的晚报。他一看到我,便高声叫道:“猛丹失踪了。”
我不禁暗笑,然后说:“那岂不正好?既然他失踪了,那你就能毫无顾虑地假冒他接受采访了。我把台词脚本给你,你一定要在采访前把脚本背得滚瓜烂熟!”
迪卢却摇了摇头,说:“电视台不会来采访我们了。”
“为什么?”我诧异地问。
迪卢指了指摆在茶几上的当天晚报,说:“你自己看吧。”
我拾起晚报,头版头条上的一行加粗加黑标题映入了我的眼帘。
《明星之父竟是虐待狂人?!》
标题旁,是一张猛丹被关在精神病院病房里的特写照片,他面容疲倦,神情呆滞,正困惑地直视着镜头。
这条新闻的署名者,竟是我在娱乐周刊的女同事,也就是那个精神病院主治医生的老婆。
正文中,我的女同事如此这般写道,原名尼尼的歌手雅妮,在选秀前与父亲猛丹住在山中小镇之中,长年惨遭父亲的虐待。但因为虐待的时间长了,雅妮的心理产生变异,罹患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反而对父亲产生了依赖心理,当警察来解救她的时候,她却矢口否认曾遭虐待,还一心为父亲说话。
雅妮和父亲被赶出小镇后,她得知邻国即将举行歌唱选秀比赛,成名的诱惑占据了她的整个心房。于是她抛开了父亲,不辞而别,飞赴邻国参加比赛,而可怜的父亲却在家中以自虐为乐。
文章写得极为煽情,还配上了雅妮身着长衣长裤参加歌唱比赛海选时的照片。作者猜测,雅妮当时之所以身着长衣长裤,就是为了掩饰手臂与小腿上的瘀青伤痕。
作者一方面谴责猛丹实施虐待的暴行,另一方面也暗示雅妮为了成名而对亲人不管不顾。
真是糟糕,一定是那个精神病院主治医生从我口中得知猛丹的身份后,通知了他的妻子,炮制出这篇报道。这篇报道的轰动效应可想而知,我真后悔把猛丹带去了那家精神病院。
完了,一切都完了。李海昌交给我的任务肯定是无法完成了,说不定还惹出了其他乱子。
我立刻接通了李海昌的电话,想向他解释一番。
在电话里,李海昌无比郁闷地告诉我,那条新闻报道甫一出炉,便登上网络,并受到邻国电视台的关注。现在,邻国电视台正在大篇幅对此事进行报导,认为这是一场莫大丑闻。
雅妮已经在几分钟前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宣布退出选秀比赛的最终决赛。
当然,邻国电视台不会再到伊丹瓦镇来采访了,他们的记者会直接去精神病院采访猛丹。
听了李海昌的话后,我很是内疚。于是我嗫嗫嚅嚅地说:“要不,我把你汇来的钱还给你吧……”
没想到他却说:“不用了,那是你应该得的。”说完后,他便挂断了电话。
我应该得的?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9
第二天下午,我付清了迪卢的房费后,便颓丧地开车离开了伊丹瓦。
我本想去找那个主治医生的麻烦,但在路上我从车载收音机里,听到一则令人难以置信的新闻。
新闻里说,在我工作的那家娱乐周刊社里,今天上午发生了一桩杀人惨案。一名黑衣男子于工作最繁忙的时候潜入周刊社,用刀刺死一名女记者后,迅速逃离现场不知所踪。而遇害女记者正是写下有关歌手雅妮内幕消息的女同事。
新闻分析,制造这桩杀人惨案的凶手疑为职业杀手,惨案似与邻国的赌博集团有关。据说邻国的歌唱选秀比赛引来了赌博集团的关注,准决赛后,赌博集团开出盘口,一致看好声线优美的雅妮,携赌博集团将大笔资金压在雅妮身上。没想到临总决赛还有几天时,却爆出丑闻导致雅妮退赛,赌博集团的资金打了水漂,于是迁怒报道新闻的女记者,派遣职业杀手制造了这桩杀人惨案。
我默默关掉了车载收音机,没再去那家精神病院。
都出动职业杀手了,那该死的无良医生自然有人收拾,轮不到我来出手了。
10
几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有关雅妮的新闻也渐渐偃旗息鼓了,没人再去关注她。
那天,我下班后离开周刊社,开车回到家中,刚一进门就听到有人在按门铃。
打开房门,我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眼熟的漂亮女孩。我顿时愣了,眼前的美少女不正是雅妮吗?
“谭记者,你好。我是来感谢你的。”
雅妮为什么要感谢我?她不恨我就算不错了。
看到我疑惑的眼神,她露出干净的微笑,然后给我讲了一个离奇的故事。
是的,她的父亲确实曾经多次用拳头殴打她,还用针扎她的皮肤。不过,她当时也没对警察撒谎,的确是她让父亲这么干的。
但是她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成了受虐狂。
雅妮从小就有一种疾病,她的神经末梢不发达。这是一种叫做“无痛症”的疾病,她很难体会到疼痛的感觉,即使身体受了伤出了血,她也浑然不知。雅妮的父亲猛丹一直担心,如果哪天雅妮受伤出血,她却不知道,很有可能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亡。
猛丹带着女儿求医问药,一个精神科的医生对他说,只有慢慢训练雅妮的神经末梢功能才行,唯一的办法就是刺激雅妮的痛觉神经,比如适度击打,比如针刺。
为了不引起旁人的非议,猛丹带着女儿来到了闭塞的山中小镇伊丹瓦,偷偷进行治疗。但没想到女儿上学时中暑晕倒,校医发现雅妮身上的瘀青,引来警察关注,屋里还被偷设了针孔摄像头。
猛丹最终被赶出小镇,住进镇外小山上的木棚里。就在那木棚里,雅妮经过治疗,皮肤终于能够正常体会到疼痛的滋味。也就是说,她所罹患的“无痛症”痊愈了。
猛丹不再用针刺雅妮的胳膊,恰在那时,猛丹得知邻国正在举行歌唱选秀比赛,于是拿出所有钱让喜欢唱歌的女儿去参加比赛。
但自从雅妮离开之后,猛丹忽然感觉心里空空落落的,他心中的依靠忽然消失了,令他充满失落感。在失落感的作用下,他开始做出奇怪举动,拿针刺自己的胳膊与小腿——这是一种变异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反应。
猛丹知道自己已经不正常了,当女儿的经纪人李海昌打电话来说,邻国电视台会到伊丹瓦来采访他时,他立刻回绝了。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美少女歌手有一个变态的老爸。
但电视台的节目依旧要做,所以李海昌只好委托我,物色人选来应付邻国电视台的采访。
今天雅妮之所以拜访我,并向我致谢,是想感谢我送猛丹入院的举动。尽管后来的发展令人扼腕,但我当时却是出于一片好心,想医治猛丹,令他成为一个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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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是我堂哥的老婆,我叫她春嫂子,堂哥长年在外打工,春嫂子则在家务农带孩子,春嫂子人不仅长的干净利落,而且性格也活泼开朗,她把家里操持的井井有条,我们老家的人都...
接下来的这件事情,不是我经历的。是我其他同事告诉我的,其实也不算告诉,说白了就是在车间里传出来的! 10年12月的一天晚上,我们成型部上夜班的有小李,小钟和小黄...
“李明。”“李明……”声音稍微大了一些。旁边的同桌好心的轻推了一下熟睡中的李明。但还是没有效果。愤怒的班主任拿起教科书愤怒的向李明砸去……“咚。”正中目标,10...
平淡,如水流过干涸的肌肤我27岁的时候依然过着平淡的都市生活。对,平淡。固定的生活,稳定的工作,还有一个相恋五年从未吵过架的男友。我的男友乔宇亮是个有计划的人,...
月明星稀的夜晚.夜色黑的像奥利奥.一群乌鹊安静的停留在一棵枝叶繁茂的榕树上,球状的眼睛盯着榕树旁的尔未医学院第二实验楼的某个角落“真的要进去吗?”鲁强看着和夜色...
孩提时的我很喜欢听故事,为了能听到优美动听的故事我常常跑到隔壁堂哥家去给他们家剥包谷粒,堂哥总是会绘声绘色的给我讲些故事来酬劳我,其中他讲的一个叫“孟家山的传说...
暑假很快就到了,丽丽妈妈想让丽丽去农村住一段时间。丽丽本来是不想去的,可妈妈要出差,17岁的丽丽还是拖着行李去了乡下小姨家。小姨在的村子很偏僻,据说那里很诡异。...
在一望无际的深海里,一名年老的人鱼随意的靠在珊瑚做成的椅子上,轻轻的诉说着曾经的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漂亮的人鱼公主无忧无虑的生活在大海的深处。在她成年的...
池塘女尸 暑假,沈茉在一家餐饮店打工,两班制,晚班回家十一点左右,街上行走的人和车很少。 沈茉和父母一起住在一个老小区,小区正门进去有个大花园,花园中有个池塘,...
你是否经常拿着你的手机拍照,拍一些照片美化一下发到朋友圈等待着朋友们的点赞呢! 今天我告诉你,不论你多么的爱拍照,请不要在中元节的这一天拍照,因为你不知道会拍到...
那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是我哥哥告诉我,是他在外面打工时候遇见的,让他一直心有余悸。 因为年轻,他接起了加油站夜班的活,根本不累,只是一个人很无聊,来一个加油的还好...
那件事情一直让我耿耿于怀,有时候我甚至怀疑那晚我是不是真的遇见了所谓不干净的东西… 清楚的记得那天是周末,几个哥们约作去酒吧消遣。其实男人去酒吧,我想我不用说明...
这是一件真实的事情,可不算是鬼故事,但是我想说给大家听一下。这件事情大概是在2013年的八九月份,是我一个刑警队的朋友讲给我听的,当时是她们接的一个刑事案件。当...